益城,駐軍大營外,一片寂靜。
離郡輕騎令行禁止,讓開營門,原本被安排斷後的萬餘撼山軍聽得太守令,如同鋼鐵叢林一般的軍陣為之一震,好似浪潮一般動了起來,在各軍精銳士卒的注視之下來到隊伍的最前方,打頭的正是曾在河玉城之戰裡與洛川,以及一眾望川劍修一起作為鋒矢陣箭頭的近衛軍候董伯然,以及他所屬的撼山近衛軍,那個原本尚有千人,如今只餘兩百的,撼山近衛軍。
撼山軍,如同山嶽。
當這一支僅僅聽到名字,就能讓益城百姓無比安心的軍隊,以一個收復故土大勝凱旋的首功之姿,奉離郡太守之命率先出現在所有永昌人面前,甚至於離郡輕騎都要為之讓道的時候,益城百姓才終於打從心底意識到,那朵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飄在每一個人頭頂的,黑沉沉的戰爭陰雲,被一掃而空了。
無論是南夷入侵,還是諸侯之戰,一切,都將離他們遠去。
不知道被壓抑了多久的益城百姓終於動容,人群中有人開始歡呼,有人哭泣......
為了他們自己的軍隊。
朦朧之中人們可見,撼山軍士卒厚重的鎧甲兵刃之上,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密密麻麻的爪痕,是洗不乾淨的層層疊疊的血漬,就好似血色的勳章,讓每一個人都可以想象,在那座地獄之城般的河玉城外,撼山軍究竟經歷了什麼。
而如今,哪怕面對
屍山血海,這一支曾向地獄前行的大陸強軍,也可以王者歸來。
撼山軍。
洛川就那樣坐在大黑馬背上,注視著撼山軍中的每一個人從自己面前經過,而後側頭對思齊道,「讓張子峰的黑甲軍和何若熊的安陵軍依次跟上。」
思齊點頭,撥轉馬頭去做了一回傳令親兵,待到撼山軍全體出營,帶著道路上的歡呼聲一同遠去時,張子峰和他的黑甲軍便出現在了益城百姓的面前。
百姓們沒有了先前那般的狂熱,可那股子熱情仍舊讓這一支離郡強軍,對自己為之拼死的永昌之地,亦有了三分動容。
而後,是何若熊的安陵軍。
離郡輕騎就在營門一側,好似旁觀者一般靜靜的看著,洛川則仰起頭看著陰沉沉的天,抬起手在面前開啟,一滴雨水落在他的掌心,「......下雨了......」
方才傳令歸來的思齊抬頭看一看天上的雲層,仔細的看了看道,「不用擔心,這一場雨下不大的。」
趙無忌則更加明白洛川的心思,扭頭去看軍營裡跟在安陵軍隊伍之中那長長的車隊,一口口巨大卻不整齊的棺木安靜的躺在那裡,隨著車輪滾動在石板上帶來的晃動,好似有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生機。
營地門外,官道之上的歡呼熱鬧漸漸遠去,看著眼前似乎望不到頭的棺木車隊,所有人,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些棺木之中有永昌人,也有離人,甚至
於傳說中飛來飛去的山上仙人。
他們都死在這一戰,死在他們永昌的,河玉城。
而他們的追隨者,將他們帶了回來。
孟三書低著頭,一雙眼睛始終都在洛川的身上,他看到抬著頭的洛川取出玄甲面具扣在臉上,面具上淡漠而冷酷的圖案之下,藏著一張柔軟的臉孔。
天空中一條金線閃過,啟明子從天而降出現在洛川身側虛空而立,他蒼老的臉上面無表情,而後,是葫蘆道士杜博安,向來一副樂天面孔的他,今日此時,面目肅然。
安陵軍就在益城復歸死寂的氣氛之下,全體出營,待到最後一輛載了棺木的車架也離開了,啟明子與杜博安才重歸天上,洛川再度抬手,離郡輕騎跟上隊伍,出營。
營
地外益城的街道上,不知道是誰最先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