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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廣州那次,他似乎從未失控過。
但那時也與現在不同, 現在的他, 就好像一個普通的,有了煩心事想要與人傾訴的少年郎。
想起他剛從沈家回來, 那麼他所說的“舊事”,恐怕十有八/九也是在沈家聽來的,而沈家能對他造成如此影響的“舊事”……宜生想到了他那位“長輩”。
她有些遲疑不敢問。
又好在, 沈問秋這樣的模樣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他抬起頭,道:“可以陪我聊一會兒麼?”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瞳孔中映出她的倒影,眼神卻不若往常那般自信強大,反而帶著一分祈求和希冀。
面對這樣的眼神,任誰也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
何況只是聊天這樣簡單的請求。
宜生“嗯”了聲,又讓他先坐下。
沈問秋乖乖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彷彿認真聽夫子講課的蒙童,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宜生。
宜生被他看地有些不自在,目光微微偏了過去。
見她這模樣,沈問秋目光閃了閃,旋即說道:“抱歉,有件事,以前未對你坦誠。”
聞言,宜生不由又將偏轉的目光投向他。
“在廣州時,我跟你說過的,我那個與人私奔的長輩,不是什麼普通長輩——而是我的母親。不過,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宜生一愣,雖然早就猜到,但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
無論如何,以他為人子的身份,這種事都是難以啟齒的吧。
而且,這種事完全沒必要向她道歉,哪怕他一直瞞著她,也是天經地義的啊。
沈問秋已經娓娓說起在沈家與劉老夫人的交談。
宜生認真地聽著。
沈問秋的聲音不高,潺潺流水一般從耳邊流過,也沒什麼抑揚頓挫地起伏,就很平淡地,像是在敘說一件很平常的事般,然這樣平平淡淡說出口的,卻是放出去就會引起軒然大波的伯府陰私。
表面看似恩愛的老伯爺和嬌妻,表面看似無慾無求寬和大度的髮妻劉氏……所有一切都只是表面看起來。
這有關沈問秋自身的種種不堪,就這樣被他毫不隱瞞,原原本本地展現在宜生面前。
宜生聽著,思緒隨著人物的思緒而起伏,直到沈問秋講完劉老夫人最後對老伯爺的恨,講到她如今的求,才從故事中抽離出來。
沈問秋繼續講著。
講完故事,他說起對沈家的安排。正如劉老夫人所求那樣,他不會讓沈問知等人再有機會為官,也不會在金錢上多有資助,但他會在沈家挑選品性尚正的孩子,培養資助他們讀書上進,而沈家將來的希望,便是落在這些孩子們身上。
他對沈家其他人是沒多少感情的,做這些,可以說全是為了他的父親老威遠伯。
“……小時候,我爹是我心中世上打仗最厲害的將軍,也是最最頂天立地的英雄,哪怕後來長大了,知道軍中不少將領比我爹強,我也依然固執地那樣認為。”
“因為便是他不厲害,他也是世上最好的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沈問秋仰著頭,目光似是落在房頂的橫樑之上。宜生沉默不語,卻想起柳氏和柳氏兩個女人。
兩個與老威遠伯有著深深牽絆的女人,如今看來卻似乎沒一個過得舒坦,兩個人,一輩子,俱是鬱鬱寡歡。
而造成這結果的,毫無疑問是老威遠伯。
但老威遠伯再怎麼不對,卻沒有一點對不起沈問秋,相反,他對沈問秋太好,以致即便如今沈問秋從劉老夫人口中聽到那些於老威遠伯不好的話,也依舊無法轉而與劉老夫人同仇敵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