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捏著花瓣低聲自罵一句愚蠢。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他卻因為身處山中,而一葉障目,沒能看到整座山的全貌。
如果能早點察覺到林椰藏在心底的想法和情緒,那麼他也就不必再走這些天以來走過的彎路,也不必因為多方顧慮而停留在原地浪費掉這些天的時間。而當“顧慮”這個詞從腦中浮現時,江斂自己亦是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在自己身上看到過這個詞,在林椰闖入他的生活以前,他甚至不知道顧慮到底是什麼。他做事從來都是沒有任何顧慮,也不需要任何顧慮。
可如今他卻會去顧慮,林椰不愛他不喜歡他,甚至不好感他這件事。
江斂終於意識到,他或許是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加喜歡林椰。
林椰做完遊戲回來,看見本該好好待在自己口袋裡的花瓣,卻被江斂擺在了桌面最顯眼的位置。腳下步子不著痕跡地一滯,兩秒後他還是面不改色地走過去坐下,伸手拿過桌邊的封存袋收入口袋裡。
江斂目光轉向他,不鹹不淡地開口:“我在地上撿的。”
沒有刻意轉頭去看江斂,林椰向他道了聲謝。
對方卻並不打算結束對話,直截了當地問:“花瓣是幾天前林子裡沾在我頭髮上的那一片嗎?”
林椰沒有打算承認。
天下櫻花千千萬萬,它們的花瓣都是大同小異。即便他是睜眼說瞎話,江斂也無法從他說過的話裡找出任何錯處或事異樣來。
林椰抬起頭來,坦坦蕩蕩地直視江斂,沒有任何遲疑地否認道:“不是。”
江斂神色淡然地點頭,沒有再細緻追問,話鋒陡然一轉:“公演結束後那天晚上,你在食堂被邱弋灌醉的事情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了。”對他的提問始料未及,愣過片刻後,林椰面上露出些微謹慎的情緒,“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方手指曲起落在桌邊輕敲兩下,望向他的眼眸漆黑而深邃,“那晚你已經醉得走不動路,是我一路把你揹回去的。”
“是嗎?”林椰臉上的謹小慎微轉為愕然,“謝謝。”
一條手臂搭在桌邊,另一條手臂自然而然地伸過來,姿勢親密而不過分地勾過林椰的脖頸。江斂停在他臉側,沉聲開口:“我有問題要問你。”
此時場上的遊戲環節已經結束,溫免獨自站在教室中間對著音樂伴奏唱情歌,眾人皆沉浸在他情緒飽滿的嗓音和歌聲裡,無人注意到林椰與江斂這邊。
讓自己放鬆下來,林椰對他道:“你問。”
江斂問:“你為什麼要親我?”
饒是已經在心中做好萬全準備和鋪墊,林椰還是猝不及防地睜大了眼睛。他張了張嘴唇,想要問對方是什麼意思,卻發現自己的舌尖僵硬而微微發麻,已經無法發出任何字詞的音節。
“你喝醉的那天晚上,我揹你回去的那天晚上,”江斂目光緊鎖在他的臉,唇角彎出似笑非笑的弧度,面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為什麼要親我的嘴唇?”
這聲問話猶如春夜裡的一聲驚雷,在他的耳朵裡轟然炸開。
林椰神色黯淡地看著江斂,卻猶如失語的啞巴般,許久都答不上話來。
他對江斂的話深信不疑。
人在醉酒以後所展現出來的那個自己,往往都是最真實的自己。在喝醉酒以後親吻江斂嘴唇這件事,並非他幹不出來的事情。可是江斂又為什麼不能當作是視而不見,而是非要從他這裡討一個解釋和說話。
他下意識地以為,江斂發現了他的秘密,所以要徹底和他劃清界限。
在鄉下和江斂共處的這兩天就如同海市蜃樓和鏡花水月,即將在他的眼前化為泡影。
林椰陷入長長的沉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