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算在底層,也是一個家庭風光度日所不可缺少的銀子的來源。
顧家在北地幾十年了,祖產也幾乎都在北境,駐軍不好與商旅搶生意,關內外的商業,顧家不插手,這也是為了按朝廷的心。
本就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手裡有兵權,又有大把的銀子,誰在龍椅上的坐著都不放心。
顧家一直很本分。
雲字輩的哥兒姑娘不少,娶妻要聘禮,嫁女要陪嫁,這些年間,大把大把的銀子從公中出去。
若是無風無浪,慢慢也就緩過來了,可北境打仗了,北地破城,顧家的祖產受戰火牽連,之後要花數年來恢復元氣。
蔣慕淵倒是不介意顧雲錦補貼孃家,就怕小媳婦兒自個兒心裡過不去。
只是,兩人畢竟是夫妻,又是“前世經歷”的共患難者,蔣慕淵過幾日要回北地去,這話總是要說的。
顧雲錦聽出蔣慕淵話語裡的斟酌和遲疑,她能體會到他的用心,自不會覺得這話唐突,反而心裡暖暖的。
孃家什麼一個狀況,她前世對“身外之物”不甚上心,手頭上容易雲裡霧裡,但重生之後,聽吳氏說了不少,心裡也是有了些底的。
顧家還算殷實,但決計不是富甲一方,除了日常用度,公中還有大把銀子投到了軍需上。
不管朝廷給多少,顧家在這幾十年裡,訓練軍馬、補充甲衣、救濟被馬賊所騷擾的村落,這些都是銀錢。
說句不恰當的話,軍馬速度快、耐力足、忠誠,這都是數年間費心教出來的,吃的馬草恐怕比城裡一些人家的伙食還要金貴,人不如馬,也不是虛話。
況且,顧家結親向來隨性,曾祖父、祖父都看“眼緣”,不求個大富大貴大權,顧雲錦的生母蘇氏來自江南,名聲不錯,卻稱不上富庶,吳氏的父親是顧縝麾下的參將,顧雲嬋的丈夫江毅也是顧縝一手提拔的。
因而當年徐氏帶兩個孩子回京來,顧家分給四房的銀錢也就是吃喝不愁,用度也能講究,可一旦徐氏成了藥罐子,好藥材日日不斷,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後來長房進京,銀票固然帶著,可正如蔣慕淵所想,顧家的祖產都在北境,眼下這麼一個狀況,總要緩幾年了。
蔣慕淵是一片好意,顧雲錦笑著道:“我知你意思,可家裡也沒有到那一步,我拿銀錢給伯孃,她興許都不肯要,小公爺莫要擔心我,我掌著度,孃家那兒真需要的時候,我會拿給嫂嫂的。”
聽她語氣輕鬆,蔣慕淵也鬆了一口氣,點頭道:“那便好。”
小夫妻兩個湊在一塊低聲嘀咕,旁人聽不見他們的話語,遠遠看著就只覺得親近又溫馨,族裡好幾位伯孃嬸孃嫂子都互相擠眉弄眼捂著嘴笑。
“前回就說了,感情是真的好。”
“老太太走前都念著小公爺與夫人,知道兩人這般好,老太太走得也心安。”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光瞅著對方的臉就能多吃一碗飯,這樣的姻緣,誰不歡喜?”
因著是喜喪,蔣盧氏走得也安詳,頭七夜裡,只依著規矩哭喪,其餘工夫,大夥兒的心情也相對輕鬆。
天明前,蠟燭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到底是四月末端了,雖有存冰,但還是不比冬日,原就定下今兒開城門時就送老太太上山入葬。
蔣盧氏膝下已經沒有男丁了,就由蔣慕淵捧了牌位,族裡慕字輩挑了幾個年輕兄弟抬棺,吹吹打打送出了城。
顧雲錦沒有送田老太太回北地,心中總有遺憾,這次也就跟著去了。
墳地都已經準備好了,和蔣盧氏的兒孫們修在一塊,白紙漫天上了封土,又豎起了碑。
顧雲錦在墓碑前又與老太太說了會子話,起身時,遙遙看見一婦人跪在一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