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無人說些不恰當的話,但也都與王琅保持了距離,並無上前搭話的。
王琅一時也不說清自己是介意還是不介意,他只矇頭收拾了東西,往外頭走。
秋意已濃,穿堂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
沿著廡廊往外,轉過一道彎,王琅迎面遇上了紀致誠。
兩人都有些意外,各自頓住了腳步。
紀致誠先回過了神,沒有迴避,徑直走到了王琅跟前,道:“我讀過你這次的策論文章,寫得很出色,對我頗有啟迪。”
王琅的眸子驟然一緊。
從前,他與紀致誠並不算熟悉,一個刻苦讀書、一個虛度光陰,出身也大不同,本就不是一路人,算是“點頭之交”。
等紀致誠與徐令意訂婚,王琅與他更是雙方都避諱起來,免得叫一些別有用心的同窗看笑話。
雖不曾商議約定,紀致誠的這份“避諱”,讓王琅私下感嘆過“此人君子”。
可王琅不曾想到,在王家出事時,會主動與他說話的同窗是紀致誠。
本以為,曾經交好的友人在此時給他友善笑容,已經是不易之事了,卻沒有料到,與他並無交情的紀致誠,會這般坦蕩和直白。
而且,紀致誠說的不是“同情”、不是“勸解”,而是認同,認同了他這麼多年苦讀的成果。
這對一個讀書人,是莫大的肯定了。
王琅不禁笑了,最初繃得僵硬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你這一年間的月考文章,我都讀過,進步斐然,而且你的很多想法十分有見解,我也受了不少啟發。”
紀致誠也笑了,對王琅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就像是這一番對話只是偶然遇上了說句“家常”,而非刻意。
也正是這份隨意,讓王琅越發覺得紀致誠的話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見他落難了、嘴上關心幾句。
王琅看了眼他的背影,心想,紀致誠這人真的很不錯,徐大姑娘嫁給他是對的。
出了國子監,王琅一時有些無所適從,王家沒有賣宅子,他有家可回,可他看不到前路。
一頂轎子停在他跟前,側面簾子半開,露出一張婦人臉。
“公子,請問寧國公府往哪裡走?”
王琅回過神來,指了路。
婦人卻笑著搖了搖頭,從轎子裡遞了一張疊起來的箋紙:“公子說得不對,是這裡。”
王琅下意識地接了過來,簾子落下,那頂轎子毫不停留地離開了,他只好開啟箋紙,看著上頭寫的一處地址。
許是前路茫茫,王琅遲疑了會兒,還是照著那地址尋了過去。
小衚衕七彎八繞,他最終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外,伸手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聽風,見了王琅,他並無多少意外,側身請人入內,道:“我們爺在等公子。”
蔣慕淵坐在天井裡,他耳力好,王琅一敲門就聽見了,見了來人,他示意對方也坐下。
王琅略有些拘束:“不知小公爺尋在下是有什麼指點?”
蔣慕淵笑道:“聽說你這次的策論頗有想法,能否讓我拜讀?”
王琅遞了文章,心裡依舊忐忑,他知道,蔣慕淵避人耳目把他請到這兒,必定不會只為了文章。
蔣慕淵讀得很仔細,他前世時也讀過幾篇王琅的策論,都是對方為官多年後所作,與今日的水平自是不同的,但其中一脈相承的想法,還是能看出端倪的。
他抬起頭,道:“看得出來,你向鄭博士請教不少,你的文章裡,有他寫策論的一些影子。”
王琅一愣。
蔣慕淵又道:“不知你有沒有讀過從外鄉入京的監生的文章,他們的很多看法,與像你一般在京中長大的監生就很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