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鎩羽而歸,百姓們一片譁然。
有人對楊家的解釋將信將疑,有人叫喊著不公,可真要問他治罪的鐵證,又一個個漲紅著臉說不出子醜寅卯來。
如此鬨鬧了三天,才有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招魂。
訊息傳到紹方德耳朵裡時,他險些一屁股摔到地上去。
這不是胡鬧嗎?
府衙裡束手無策,楊家裡頭,氣氛沉悶。
楊昔豫又病倒了。
畫梅端著湯藥進去,道:“二爺,身子骨是您自己的,您要自己上心啊……”
楊昔豫垂著頭,道:“我只是在想著祖母。”
“老太太最掛念的是您的功課,您的前程……”
畫梅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叫楊昔豫打斷了,他嗤笑道:“可她已經不在了,前程,呵……”
“那您也要好起來,”畫梅皺著眉頭,道,“過幾日出殯,您還要扶靈的。”
楊昔豫沒有接話,半晌才轉過頭來看著畫梅,道:“你說,祖母到底是怎麼死的,真的是母親她……”
畫梅斂眉,這個問題,楊昔豫問了她好幾回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您心中是有答案的,不是嗎?”
楊昔豫的嘴唇囁囁,聲音都顫抖著:“我的母親,怎麼會是一個那麼可怕的女人……”
他本以為,石瑛那樣的已經是惡毒的極限了,直至如今,他突然發現,他的親生母親,更加的陰毒狠辣,哪怕他想相信那一番說辭,他都無法說服自己。
只要一閉上眼睛,老太太與採初的面容就在他跟前來來回回的,他根本無法平靜。
楊昔豫彷徨痛苦,楊昔知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除了去靈堂,他就坐在屋子裡,一瞬不瞬看著幼子。
屋外又飄起了雪花,楊昔知看著搓著手從外頭進來的楊鍾氏,喃道:“曾祖父罵我愚孝……其實並不是,我只是懦弱無能而已……”
彼時沒有攔住,今日這窟窿越來越大,越加不知道如何彌補了。
楊鍾氏握著丈夫的手,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這就是一個漩渦。
其他人興許能置身事外,但長房不同,他們兄弟終究是賀氏嫡親的兒子,不管外頭說什麼,身處其中的他們,逃不脫折磨。
一邊是母親與謊言,一邊是祖母與真實,生生的要把人撕成兩半。
人命,明明是那麼沉重的,為何賀氏能心安理得?
她敢背、她能背,可她是否想過,她的兒子、孫子背不背得動?
楊鍾氏不知道答案。
在這個漩渦裡,他們所有人都失去了答案。
二七之前,楊氏的兄長楊淮回到了京城,他只知老太太急病去世,根本不曉得絲毫內情,霎時間就被各種訊息震昏了頭腦。
與徐家決裂、小兒子和離、各房分家、連母親的死因都存疑,而那個疑點是賀氏……
楊淮氣勢洶洶地回了家,對上毫無懼意的賀氏,他突然就愣住了。
老夫老妻了,明明是看慣了的五官容貌,此刻再看,卻如夜叉般駭人,他從來不曾發現,他的妻子,如此可怕!
楊淮什麼話都沒有說,轉頭去了青柳衚衕。
楊氏亦病著,整張臉消瘦得幾乎失了人形,與楊淮記憶中的模樣大相徑庭。
徐令婕緊緊抓著楊淮的袖子,道:“清白的人,要麼死了要麼病了,罪魁禍首卻逍遙自在,哪有這種事情?
告不得,我也知道告不得!可不告她,就讓她得意下去嗎?
她都有膽子害死外祖母了,誰知會不會有一天害舅舅您!”
饒是楊淮見多識廣,半日間經受如此多的衝擊,還是恍惚得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