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告別公主,她去慈心宮裡磕了頭。
皇太后是個很愛說道的人,動之以情也好,曉之以理也罷,可今兒她說不出來。
無論是情還是理,段保珊想得很周全了,她自願亦主動。
皇太后省下了那些話,只給段保珊安排了幾個嬤嬤與宮女,懂醫理、會拳腳、聽得明白東異話,她寄望這些能給段保珊的東異之行添些保障。
段保珊謝了恩,接受了皇太后的這份心意。
翌日清晨,就是段保珊的啟程之時。
她得郡主儀仗,但終究不是什麼“體面”婚事,時間又緊,幾乎是匆匆出發。
熱鬧倒是真熱鬧,百姓們湧了一路,隔著馬車高聲衝她說話,喊得也都是“平安”一類的祝福話語。
段保珍哭了一路,成國公夫婦倒是都沒有再落淚,送段保珊出了城。
直到遠遠看著馬車離開,再也聽不見車廂四角懸著的鈴鐺聲響,成國公夫人才被扶上了轎子,簾子一落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送親”的馬車在十里亭外小停了一陣。
顧雲錦在這兒等段保珊。
“我知道你抱著必死的決心,”顧雲錦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再是艱難,想想父母兄弟,這話聽著是站直了說話不腰疼,可我能允你的就只有一樣,只要能從蜀地抽出手來,小公爺必打東異,必來救你,你一定要活到那時。”
就這麼一句話,但段保珊知道,顧雲錦說得很鄭重。
不是刑馬作誓,也一樣重如泰山。
段保珊的笑容依舊淺淺的,想了想,道:“我若死了,朝廷不打也要打,我不會讓東異人如意,我會努力活,活到朝廷準備好發兵的那時候。”
顧雲錦卻搖了搖頭,語氣柔和,但咬字沉沉:“不,你要活著回來。”
這幾天,所有人都告訴她,要活下來,可段保珊自己,其實並沒有那樣的信心。
顧雲錦抬起手,抱著段保珊,道:“你願意去東異,為的是成國公府,是為了你的父母,為了兄長與妹妹。
你扛起了擔子,你也重情,可你要是回不來了,他們又會如何?
等你哥哥承爵,他看著成國公府的匾額,想到那上頭還有你的血,想到他拼死奮戰都沒有留下你的命,他這個國公爺,能心安理得、能高興嗎?
沒有人會高興的,無法護住至親妹妹的悔恨會跟著他一輩子,哪怕嘴上不提,他夜半酩酊,念著的還是你。
就算他滅了東異全族,大仇得報,這份後悔也不會減少一分一毫。
你的命不僅僅是你的自己的,也是你的父母兄弟的。
你捨得嗎?”
顧雲錦想要鼓勵段保珊,就要在對方最看重的地方下力氣。
段保珊最放不下的是家人。
而這番話,顧雲錦是推己及人。
那是蔣慕淵告訴過她的前世,是顧雲齊在她死後久久無法釋懷的悔恨,即便哥哥藉著蔣慕淵的勢,抄了整個楊家,他依舊在痛苦後悔。
顧雲錦想,若段保珊真的犧牲了,段保戚這一生同樣無法心安。
段保珊的身子微微發顫,顧雲錦感受的到,段保珊哭了。
每一句話,都落在了段保珊的心尖上。
她的腦海裡都是段保戚站在匾額下沉默無言的身影,那個畫面剮得她心肝肺都痛。
段保珊靠著顧雲錦的肩膀,恍恍惚惚的,又想到了段保珍。
她沒有一道長大的姐姐,從來都只有她安撫妹妹的份,因而這一刻靠著顧雲錦,她才隱約明白,原來“姐姐的懷抱”是這麼一個滋味。
很暖,叫人安心。
她家保珍也只有她一個姐姐,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