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是個有眼色、辨是非的,與撫冬的姑嫂關係極好,可她到底是頭一回進這樣的府邸,心裡發虛,只能一個勁兒給自己打氣,斷斷不能丟了小姑子的臉。
好在,院門屋子再富貴,人還是那樣的人。
顧雲錦和善,又有個小娃兒在邊上依依呀呀逗趣,胡範氏也認得念夏,幾句話的工夫,整個人放鬆了許多。
撫冬在一旁說笑話:“那袁二再不請人來,我們還當他不記得念夏了呢。”
“哪兒的話,”胡範氏笑著道,“袁家也沒有什麼親眷了,怕怠慢了念夏姑娘,這才等房子都收拾一新了,才來開這個口。”
鍾嬤嬤也幫腔:“剛弄好的院子總有股子味兒,咱們準備準備,秋天嫁過去時,也散得差不多了。”
“可不是。”胡範氏連連點頭。
歡喜話說了些,又得了個大紅封,胡範氏喜氣洋洋出了府,去袁二那兒報了信。
她聽撫冬說了些袁二的功業,越看這年輕人越精神,模樣端正、人又有本事,賺的銀錢比不上高門大戶,但養家足矣,何況是替小公爺做事的,前程就不是尋常老百姓做做生意能比的。
她替念夏高興,也是愛屋及烏,嘴上不住提點:“親事拖不得的,你要出京只管去,後頭的事兒我替你辦著,再算上幾個好日子,等你回京就能娶新娘子了。”
原本這六禮事宜,長輩們操心就好,不用新婦新郎官親自操辦,何況普通人家本就不及官家講究。
只是袁二沒有長輩了,才不得已要親力親為。
胡範氏替他大包大攬去了,亦是一番好意。
袁二忙道謝,又說銀錢上不用省著,議程裡用得到的東西,照著好的給念夏,若是開支不夠,只管問施么開口拿就是了。
胡範氏見他爽氣,也信任自己,越發覺得這人極好,她也要把事情辦好。
趕在袁二離京之前,胡範氏把單子列了,拿來給他過目。
拿錢辦事,錢該拿,事必須辦好。
離京沒有幾天了,蔣慕淵也忙得腳不沾地。
人還沒有走,文英殿裡都知道訊息。
戶部幾位大人見了蔣慕淵就搓手,恨不能這位是財神爺轉世,此番往南陵去,能給他們把金山銀山搬回來,解燃眉之急。
朝堂內外,缺銀子,也缺人,無論是文臣武將,都出現了極大了缺口。
而銀子與人,從來都是相輔相成。
募兵、選拔官吏、發展水利農業商事,哪一樣不用砸銀錢?
這捉襟見肘的日子,實在叫人頭髮都愁得掉光了。
蔣慕淵明白戶部官員的欲言又止。
前些時日,底下還上過摺子,請示來年開恩科之事。
甭管新考出來的進士們能不能用,好歹名頭足了,歷練一兩年,也能有起色。
吏部甚至琢磨著,給一些州府裡不入流的小吏們一次晉升的機會。
就好似劉師爺那樣的人,科考水平不行,再考三年也不會有高中的可能,但是,他們在衙門裡做過事,知道整個縣府是如何運轉的,經驗豐富。
大官任不了,做個小地方的二把手、三把手倒是能勝任,也能輔佐新上任的年輕官員,領一領路。
既是缺人,自然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聖上心裡也有數,朝會上提了幾次,文英殿裡亦一番商討,最後定了章程。
文書一道道往下發,京城是訊息最快的地方。
劉師爺站在官府告示牌前,老淚縱橫。
他這把年紀了,不止在叛亂中沒有丟了讀書人的氣節,更從喬靖手裡保住了命,到京城走了一遭,原以為這個結局已經是人生之大幸了,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