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慕淵斜斜睨了孫恪一眼,道:“我覺得又沒有用。”
小王爺聳肩,撫掌笑了起來:“難得還有阿淵束手無策的事情,稀罕了。”
蔣慕淵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嘬了一口:“我不是楊家人,不淌這趟渾水。”
孫恪撇了撇嘴,沒有說話,直到聽風送仵作出去了,他才揶揄道:“前回水不渾,你想方設法地攪渾了,如今水渾著,你又說你不趟,嘖!我不信!”
蔣慕淵笑了笑。
他倒不是誆孫恪的,而是這水的確不好趟。
前回徐硯被誣,那段時日他也同在兩湖,自然能開口說話,甚至插上一手,今兒這事兒與他半點無干系,再盯著楊家不放往死裡追打,到底叫人側目。
只是,想到那日細雪中顧雲錦提及楊家時的語氣,蔣慕淵又覺得就此放過、不追問細節,實在是錯失良機。
“楊家分出去的幾房一定不會告,徐侍郎夫妻的立場又說不準……”蔣慕淵解釋了幾句,“出嫁女狀告孃家嫂子害死老母,沒有十足把握,這可不好告。
若是定罪了,丟人是免不了的,極有可能定不了罪,那就不止丟人,反過頭來挨一個誣告的官司,徐侍郎的烏紗帽就丟了。
好處沒有,壞處一定,虧本買賣誰願意做?”
孫恪攤手,搖頭道:“反正我不做。”
雖然蔣慕淵沒有下場摻合的打算,但他的推斷猜測,還是讓施么放了出去,看客們之中爭辯一番,信與不信,全在個人。
楊氏原就搖擺,聽了邵嬤嬤帶來的話,已然接受了七八分。
她再次尋了蔡嬤嬤與採初,重新又問了一遍當時狀況。
採初掩面哭得接不上氣:“奴婢一直以為是自個兒貪睡,老太太是年紀大了挨不過病,若真是外頭猜的那樣,奴婢……”
蔡嬤嬤穩重些,咬著牙回憶了一番:“奴婢記得,床上當時很亂,床褥皺巴巴的,被子都擠在了床位。
這拔步床好些年了,老太太一翻身就吱呀吱呀的響,那麼大的動靜,便是採初睡沉了,奴婢也會醒的。
那串佛珠,恐怕不是給老太太更衣時掉到床下的,是老太太故意丟下來的,想多些響動把奴婢們喚起來……”
聽蔡嬤嬤這麼一說,採初哭得越發慘了:“是不是隻要證明了我們當夜中過迷藥,就能證明老太太的死不是意外?不把我們弄暈了,我們興許就能救下老太太了……”
心中的猜測踏踏實實落定了,楊氏卻沒有一點兒的暢快:“只是讓你們睡一夜的迷藥,怎麼查啊……”
楊氏撐著桌子站起來,晃晃悠悠走了出來,到了靈堂裡,撲通跪下,看著老太太的靈位,淚如雨下。
她要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從斷髮起,她與母親就沒有回頭路了,母女之間最後的一刀子,是她捅的。
為了這樣的母親,賭上徐硯的官位、徐家的將來,與賀氏鬧到衙門裡,打一場勝算幾乎沒有的官司,到底值不值?
她沒有答案,她無從決斷,她彷徨又驚恐,卻又毫無辦法。
這種挫折與無助,在面對老太太的靈位時,越發刻骨,像是一把把刀子,在割著她身上的肉。
西林衚衕裡,自然也聽了信了。
顧雲錦對賀氏與汪嬤嬤沒有半點好感,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那兩人行徑,自是認為採初與蔡嬤嬤都中了招,楊家老太太的死是兇案。
但顧雲錦也清楚,楊氏絕對不會告賀氏,她告不贏。
誣告是重罪,誣告無罪之人,反坐加等,即便堂上能證明賀氏存了歹心,讓人採買了花生,只要她不能證明花生是賀氏教唆人加進去的,那就只能定為意外,楊氏誣輕為重、誣虛為實,一樣是誣告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