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侄子一眼,好似沒聽懂其中的意味,搖搖頭,喝了口茶水:“我已老朽,食不甘味、夜難成寐,冢中枯骨而已。你們年輕人卻不可有此遲暮之態,要時時精進、日日向上,方不負大好年華成就一番事業,假使當年高祖皇帝也無進取之心,如何開創大唐盛世、名標青史呢”
李孝逸拈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咀嚼著,緩緩道:“世上進取之心何止萬千然則並非各個都能成事,時也,命也,運也。吾等仰仗祖輩之拼搏方才得享富貴,除去心存感恩,亦當潔身自好,縱使不能為帝國大業錦上添花,也萬萬不能敗壞了這份家業,致使先輩蒙羞。”
“砰!”
李神符橫眉立目,呵斥道:“跟誰說話呢你等小輩坐享其成,可老夫卻曾跟隨高祖皇帝衝鋒陷陣,這大唐亦有老夫一分功勳!”
什麼叫“縱使不能為帝國大業錦上添花,也萬萬不能敗壞了這份家業”
含沙射影誰呢
李孝逸面不改色,笑著喝口茶水,語氣和緩:“是呀,叔父戰功赫赫、譽滿天下,吾等小輩只能匍匐於您的羽翼之下安享富貴、坐享其成,實在是慚愧。可我說的也沒錯啊,如今天下安定、河清海晏,吾等身為晚輩享受長輩所建立之盛世無可厚非,但若是不肯安分守己非要胡亂折騰一些遠超出自己能力之事,豈不是辜負了長輩的血汗”
李神符目光炯炯的瞪著李孝逸,他不信這小子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可是這小子卻含沙射影顧左右而言他,甚至隱隱不認可他的決定認為是“辜負了長輩的血汗”,著實可恨。
我就是長輩,大唐之建立有著我的血汗,我辜負我自己,與你何干!
用得著你來教訓我
當然,他明白李孝逸口中的長輩指的是他的父親淮安王李神通,認為其父李神通之功勳遠遠超過他這個叔父,他這個叔父實質上與他們這些晚輩是一樣坐享其成、安享富貴……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可李神符聽著卻很不舒服。
憑什麼所有人都否認自己的功勳
自己也是為了大唐之建立流過血、流過汗的,至於其後不曾平定天下、威震蠻胡……那是我的問題嗎
是李二那廝嫉賢妒能、排斥異己!
李孝逸在李神符目光逼視之下有些不自在,他自然明白叔父之意就是讓他表態,斟酌良久,他才嘆息著說道:“剛剛叔父也說了自己已然老邁,又何必為了當初執念鍥而不捨呢現如今您是倍受尊敬的郡王,假使事成也很不可能更進一步,反倒是事敗則晚節難保……何必呢”
李神符依舊瞪著他不說話。
李孝逸無奈:“非是小侄不願追隨叔父,實在是這個宗正少卿聊勝於無罷了,既無威望、更無實權,縱使想要輔佐叔父亦是有心無力啊。”
這話倒也不算搪塞推諉,李孝恭是名副其實的“宗室第一郡王”,其下更有宗正卿韓王李元嘉,他李孝逸雖然是宗正少卿說話又能有多大聲
李神符卻不容推遲:“休說那些沒用的,只說你是否願意追隨吾等成就大業。”
李孝逸一臉苦笑,踟躕半晌,這才搖頭道:“小侄沒什麼雄心壯志,倚靠父親之功勳這才在宗正寺內有一席之地,本身並無才能,從不敢奢望那些遙不可及的富貴權勢,唯願太平終老足矣。”
“呵呵,賢侄還真是穩滴很。”
“小侄胸無大志、隨遇而安,讓叔父失望了。”
李神符瞅了李孝逸一眼,想了想,道:“宗正卿。”
李孝逸依舊苦笑,搖頭:“叔父誤會了,小侄在志不在此。”
“尚書右僕射,禮部尚書。休要忙著拒絕,賢侄要三思啊,這已經壞了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矩,放在以往,宗室子弟絕無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機不可失、失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