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道:“荒唐!老夫亦知此案牽連甚廣,極易導致朝政崩壞。然則國法當頭,大是大非之前焉能在意些許艱難?若是今日不將此案予以嚴懲,他日旁人也有樣學樣,你待如何?”
他轉頭看向李承乾,面色潮紅,語氣鏗鏘:“殿下,此事固然困難,且後果難料,但國法之威嚴當予以昭彰,不容許有絲毫之褻瀆!若今日退一步,他日就得退兩步,退來退去,置國法於何地?”
李承乾忙道:“老人家稍安勿躁,切莫動火氣,萬一傷了身子可了不得。”
他很是頭疼。
他雖然性子軟一些,卻絕對不傻。蕭瑀提倡從長計議,且去信詢問父皇讓父皇定奪此事,絕非他口中所言唯恐牽連甚廣影響朝政安定,蘭陵蕭氏之前與關隴門閥走得極近,誰知道這裡頭會否將他們家牽扯進去?而岑文字怒氣填膺、一臉正氣,也未必就是當真為了彰顯國法之威嚴嚴懲不法,朝廷上這些人一個蘿蔔一個坑,未必心裡就沒有幾分取而代之之計較……
事實上,朝廷上下官員,又有幾人是真心真意為了帝國利益考慮,遇事皆從帝國利益之角度出發?
明爭暗鬥已是常態,此案是否大辦特辦,都有人因此受損,亦有人因此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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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帝王至尊,又何曾能夠對錯分明?
有些時候明知是錯的,卻也不得不勉強為之,道理不過四個字而已——顧全大局。
但是這件事,他不打算妥協。
臣子們爭權奪利他可以忍,陰謀詭計他可以忍,栽贓陷害他也可以忍,但是通敵叛國,勾結敵國妄圖殺害自己的袍澤,這種事不能忍!
突厥人也就罷了,那大食國可是正在西域與大唐開戰,侵佔了大半西域都護府,居然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大食人私下勾結,一路引領進入西域腹地,且將扼守天山交通咽喉的白水鎮拱手相送,這如何能忍?
若是忍下去,是否明日那些人就會將玉門關、大散關一同送給胡人,然後引領胡人攻入長安,再將大唐江山拱手相送?
當然,他也不能一味的情緒強烈堅持嚴厲打擊,還是要講究一些策略的。
畢竟眼下他這個儲君雖然比以往安穩了一些,但並未徹底坐實,位置依舊飄搖不定,若是嚴厲申飭關隴門閥並且堅決打擊、嚴肅法辦,那幫傢伙難免又開始針對他的儲位展開攻擊。
打擊肯定是要打擊,但有腦袋硬的頂在前頭吸引火力,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踟躕一番,放下茶杯,一臉無奈對岑文字說道:“老人家乃是兩朝元老,素來忠貞剛烈,父皇與孤甚為尊敬,此番匡正國法之心,孤亦是感同身受。奈何眼下朝局不靖,父皇又遠在遼東,若是對此案過於嚴厲,看似維持國法之公正,實則卻極易導致一些人成為驚弓之鳥,且心懷怨懟,說不準就要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來……孤受命監國,然而威望不足、德行欠缺,時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錯,導致朝局崩壞、社稷不穩,有負父皇之所託。故而,此案固然重大,可到底如何處置為佳,還需從長計議……”
蕭瑀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誰特麼說太子仁厚純真、不諳謀略的?聽聽這番話說的,話裡話外都是為了大局著想,規勸岑文字隱忍為上,可實際上每個字都在拱火,就差說一句“孤身為太子不能衝鋒陷陣,岑愛卿你先上”……
這根本不是岑文字上當與否的問題,而是告訴岑文字“你打頭衝鋒,孤給你觀敵了陣,全力支援”。
岑文字本身也有自己的述求利益,與關隴門閥相悖,而且眼下關隴門閥更是將刀把子遞給岑文字手裡,可以名正言順的打壓關隴門閥,再有太子之支援,哪裡還有理由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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