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馬周,只是深受李二陛下信重,是以忝為中書舍人,任職於門下省,身份地位絕非日後擔任中書令時可以相比。旁人對他敬重,只是因為他乃是天子近臣,卻絕非因其官職地位。
而房俊是什麼人?
房玄齡的公子,陛下的帝婿,堂堂侯爵,禮部尚書!
掄起身份地位,甩出馬周幾條街!況且,這人混不吝的名聲響徹關中,等閒誰的面子也不賣,看不順眼了便是親王重臣那也是說揍就揍毫不手軟。起先馬周遣人去請房俊,說實話這心裡頗為忐忑,萬一這棒槌以為自己是看不起他,那可就麻煩了,可誰知道頂頭上司中書令岑文字忽然屈尊造訪,他怎麼能把岑文字丟開?
但是房俊春風滿面笑容和藹,和和氣氣很好說話的樣子,讓馬周不僅甚是疑惑:難道外界傳言此人的性情,都是以訛傳訛,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只要房俊沒表現出激怒之態,便是冷嘲熱諷幾句,馬周也能消受,何況人家如此給面子?
馬周當即笑道:“侯爺這話,下官可著實不敢當。您起草編撰的科舉制度,下官早已多次拜讀,字裡行間所透露出的英明睿智與奇思妙想,必然對科舉產生難以想象的深遠影響,說您一手奠定百年科舉,絕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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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轎子人人抬,馬周雖然清廉耿直,卻不代表不會說些場面話,這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態度,正是每一個成功官員所必備。如同海瑞那般鐵面無私毫不轉圜,無論多高的才華,無論身處哪個朝代,恐怕結局都好不了……
無所謂誰高尚誰世俗,誰正直無私誰又隨波逐流,世情便是如此,只能去主動融入。
房俊有些汗顏。
他的這些所謂英明睿智,所謂奇思妙想,都只是建立在無數前輩先賢的肩膀上,利用穿越者的優勢,毫無廉恥的剽竊而來,面對馬周如此吹捧,著實有些心裡發虛……
此刻,那位一直笑吟吟站在書案前的中年人,擺擺手笑道:“你二位莫要如此吹捧,本官聽得心頭髮酸,快要吐了……賓王,此畫尚未完成,趕緊畫完它。二郎也過來,鑑賞一番賓王的畫作。”
此人正是中書令岑文字。
岑文字與房玄齡關係不錯,房俊也見過多次,但是說起來,房俊倒是跟他的兄弟新豐縣令岑文書更熟悉一些……
中書令也是事實上的宰相之一,輩分身份都比房俊高,房俊上前見禮,便站到岑文字一旁,看著書案上的這幅餘下幾筆尚未完成的畫作。
宣紙上墨跡淋漓,畫著新竹數竿,瘦削挺拔,立於石旁,竹葉參差錯落,以濃淡顯出不同層次,線條鋒銳有力,筆墨細膩,生意盎然。畫面清雅秀美,神足韻高,自有一股勁挺拔俗的清剛之氣。
房俊不懂畫,但是也看得出絕對是難得一見的佳作,站在書案之側冷眼旁觀,便覺有一種嶙峋挺拔之意透紙而出,令人心神一振!
馬周重新回到書案後邊,執起毛筆,笑道:“獻醜了!”
凝神思慮片刻,下筆如有神,寥寥幾筆,一揮而就。
岑文字讚歎道:“濃淡相宜,層次井然,佈局疏密有致、毫不紊亂,結構緊密嚴謹。幾棵新竹,頓挫扭旋,生機勃勃。賓王的技藝越發出色,已臻至大家之境,比之二閻,亦不惶多讓矣。”
“賓王”是馬周的字,可不是那個有名的駱賓王,“白毛浮綠水”是駱神童,此時估計尚在襁褓之中,仍未斷奶……至於“二閻”,則是赫赫有名的閻立德、閻立本兄弟。
馬周放下筆,趕緊說道:“大人過讚了,二位閻先生具是天資卓越、才華橫溢之輩,乃是吾輩之楷模,學習之榜樣,豈敢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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