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謀逆,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兵諫,雙方參戰的都是大唐子民,戰場上打生打死無所謂,可一旦停戰或者成為俘虜,那便是同胞,絕對不能用處置外敵那樣手段。
再多的俘虜,也只能忍痛消耗大量的糧秣好生養著……
還有一個監管問題。
右屯衛的兵馬不過四萬上下,若是看押萬餘俘虜起碼需要分出三千至五千的兵力,否則一點監管不嚴使得俘虜逃脫,極有可能在關中各地偷盜劫掠,危害一方,這是絕對不能出現的狀況。
如果當真趁勝追擊從開遠門打到金光門,再俘虜個兩三萬關隴軍隊……那整個右屯衛別的事也別幹了,上上下下都守著這些俘虜過日子就好了。
岑長倩忍不住撓撓頭:“那該如何是好?”
房俊放下茶杯,對這位他非常看好的年青人予以提點:“眼光要放長遠一些,此戰之後,關中的重建必然是重中之重,可以說最少在未來的五年之內,會是朝廷的頭等大事。而重建關中最需要的是什麼?一是錢財糧秣,而是充足勞力。而這些門閥私軍的俘虜正好可以充當勞力,為重建關中立下汗馬功勞,甚至等到重建完成之後,朝廷可以准許他們落戶於此,並且發放錢糧將其家眷接到關中,安家落戶。如此,連人口問題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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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生產力底下的年代,人口代表著一切。
無論是關中的重建,亦或是將來延續貞觀之繁華,人口都是一個極大的問題。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這種遷徙天下人口填充一城的故事,只不過那背後所牽扯到的種種,卻往往是一代人流盡血淚之後再也不願回想的悲哀……
眼下關外門閥徵調數萬人進入關中,將一些根基深厚的門閥私軍予以剿殺,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然後將那些根基淺薄的門閥私軍一一俘虜,予以關押,待到戰後編成“生產兵團”,為大唐帝國的興旺繁盛添磚加瓦,豈不是一舉數得?
接著,他又對岑長倩道:“不要執著於眼前的勝敗,吾等不僅僅是太子殿下的臣子,更是大唐的臣子。在穩固眼下優勢的同時,更要著眼於將來的重建,否則眼下只顧著一味的擴大勝果,打法太過於大開大闔,對於帝國根基的危害非常之大。”
岑長倩一揖及地,受教道:“多謝大帥提點,學生受教。”
“位置不同、責任不同、做法不同”的道理他是懂得的,但是由於閱歷、地位的侷限,卻往往看不到那麼遠。房俊這一番話的目的,就是要讓他不能侷限於眼前的局勢,要將思維登上一個全新的臺階,去超前的思索每一個問題。
房俊頷首,道:“傳令下去吧,讓高侃、贊婆適可而止,不要逼迫過甚,關隴軍隊的正面強攻在東宮六率面前未必有太好的效果,十天半月的,根本打不下來。”
“喏。”
岑長倩心悅誠服,轉身草擬命令,等房俊加蓋印鑑之後,出門分發給親兵,將命令傳達給前線的高侃、贊婆。
而後反身回來,站在房俊書案之前,欲言又止。
房俊指了指茶壺,讓他將茶葉倒掉重新沏了一壺,斟上一杯,這才說道:“有話就說。”
岑長倩猶豫一下,道:“如今虢國公封鎖了玄武門,內外訊息斷絕,萬一……大帥可有對策?”
按理,他的身份地位都不足以涉及這樣的話題,更別說詢問房俊具體有何對策。但此事攸關東宮之存亡,直接關係到這場兵變的最終勝敗,而且一手將他養大的叔父此刻正在內重門裡……所以還是大著膽子問了。
房俊沒有回答,拈起茶杯呷了一口熱茶,回味著齒頰之間的餘香,就在岑長倩惶然以為不該問出這樣的話語之時,才聽得房俊緩緩說道:“一切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