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不忘國恥!】
雷聲在窗外震鳴,迴響陣陣,大雨傾盆,燭火將李道宗的面容照得明暗陰鬱,一雙眼睛反映著燭光,跳躍閃爍。
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半晌,緩緩道:“這並無區別。”
宇文士及道:“當然有區別。”
李道宗默然不語。
窗外風雨愈盛,宇文士及不得不略微提高音量:“世人皆言‘帝王即天下’,但實則一人豈能囊括天下?很多時候,帝王的利益與天下的利益是有所分歧的,譬如現在。皇位之爭、正統之爭都會嚴重損害天下的穩定,這是天下的利益,是帝國的利益,但這不是陛下的利益……陛下決意易儲,世人皆知,承範你自然也心知肚明,如今晉王殿下手持陛下之遺詔,吾等之所以置生死於度外亦要支援晉王,非是晉王如何英明神武,而是吾等要尊奉陛下之意志。”
他用手指節扣了扣面前桌桉,一字字道:“吾等追隨陛下於絕境之中置死地而後生,君臣情義有若金堅,陛下於吾等更是皇恩浩蕩、視如手足,從來不肯稍加苛責,這樣一份如山恩遇,古今含有。如今陛下極有可能遭受奸佞加害,英靈含恨,吾等難道還要違逆他的意志,坐視他最寵愛、最看好的兒子被荼毒迫害、慘遭橫死嗎?此非人臣之忠心也。”
李道宗無語,晉王之所以危在旦夕、生死一線,難道不是因為他悍然起兵欲攻陷太極宮而導致的嗎?
不過他無意爭辯,因為事情的關鍵並不在這裡。
他沉吟著搖頭道:“郢國公此言謬矣,只需晉王棄械投降,承認太子為正統,以太子之仁厚豈忍加害?反之,若晉王上位,太子以及其餘諸王則難以善終。”
就算晉王手中的遺詔是真的,可畢竟上頭還有兩個嫡親兄長,想要登基難免名不正、言不順,即便成功登基,難免隱患重重,沒有哪一個皇帝能夠容忍自己的皇位時時刻刻遭受威脅,豈能不會其餘有著繼承皇位資格的兄弟大開殺戒?
這是陛下極力避免出現的情況,否則早就易儲,何至於拖延猶豫直至駕崩也未能頒佈易儲詔書?
當然,水師剛剛擊潰江南私軍,訊息傳過來,宇文士及便急不可耐的前來遊說自己,可見晉王那邊已經有些慌神,局勢緊迫隨時有傾覆之憂,晉王坐不住了,宇文士及的這番話語或許也是暗示晉王給予他的承諾——事後,會保證太子以及一眾先帝皇子安全無虞。
這是讓李道宗最為彷徨猶豫的一點。
自認對李二陛下之忠誠絕無半點雜質,若能在手足相殘的皇位爭奪當中力保李二陛下諸子不至於兄弟鬩牆、自相殘殺,自然是對李二陛下最好的交待……
宇文士及笑容溫煦,輕聲道:“承範可知,當初陛下為何任命你宿衛玄武門,而不是旁人?”
李道宗眉梢一挑,沒有言語。
宇文士及輕嘆一聲,道:“世間之事,很多時候都是事與願違,縱然帝王將相亦是如此。身在人世之中,身負職責、利益糾葛,誰能當真愜意灑脫、為所欲為呢?人都有私心,譬如將最好的東西留給自己最喜愛的孩子,但很多時候卻不能這麼做,要講究一個公平公正,不然便是昏聵無道……所以有些事情,只可意會,不能言傳,最想做的事情不能做,何其憤滿淒涼?若有些人能夠排除萬難,完成其未竟之事,想必其定能含笑九泉,再無牽掛。”
隱喻之意,幾乎不加遮掩。
李道宗自是聽得懂,卻依舊沉默,不以回應。
宇文士及倒也不加逼迫,起身笑著道:“茲事體大,承範自當好生考慮,不過時間不多,還應早下決斷。老夫先行告辭,改日再來和你聊聊。”
言罷,也不理會沉默的李道宗,穿好蓑衣戴上斗笠,堂堂國公、朝堂大老,卻好似一個尋常鄉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