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驟降,喬樂然舒服不少,可反胃感仍頑固,看來非得把午飯吐乾淨不可。他敷衍地衝蠟燭三拜九叩完,那弟子又摻住他不讓走,張修鶴拖著長腔道:“進祠堂——拜龍神——”
喬樂然臉色難看,直反酸水:“還拜啊,剛來不就拜過了嗎?”
這弟子跟他年紀相仿,沒張修鶴那麼能裝,小聲安撫道:“三下就完事兒,很快。”
喬樂然遲疑一秒,決定趕緊糊弄完差事專心嘔吐,步子發飄地邁進龍神祠。
神龕前,林涯標槍般直愣愣地杵著。
他氣.喘吁吁,一身結實緊繃的肌肉掛滿水珠。那都是高空雲層中融化的冰晶,方才太陽暴曬,他去布雨,蹭了一身雲。
見喬樂然站定在神龕前,林涯機械地瞄一眼自己光.溜溜的身體,明知人家看不見他,也不信他,卻還是心頭火熱地退回神龕後,扯條毛巾胡亂揩去水珠,抓來一件破舊棉大衣披上。
他不知冷熱,能遮羞就行。
裡頭光.溜溜,外罩棉大衣,好一個露.陰癖標配……
張修鶴:“一拜——”
喬樂然向神龕中面目不清的塑像鞠躬。
張修鶴:“二拜——”
再鞠。
張修鶴:“三拜——”
接連三次九十度彎腰,翻江倒海的胃部在肋骨與腹肌的包夾下揭竿而起,喬樂然連腰都沒直起來,哇地一聲,吐了一地。
林涯愣住,當場凝固。
夫妻對拜,新娘吐了。
新郎的心理陰影面積估計得以畝為單位,如果攤上小心眼兒的新郎,那得論平方公里。
病灶解決,喬樂然通體舒泰,半點兒難受模樣也沒了。他抹抹嘴巴,見周圍這幫搞封建迷信的個個面色鐵青,忙從呆若木雞的徐莉手裡抽出一包面巾紙,蹲下清理,還望著神龕嘟囔道,“不好意思,吐您地上了,給您擦擦。”
他這一蹲,被嘔吐物的味道刺激得又是一陣噁心:“嘔——”
“……”徐莉回過神,咆哮,“喬樂然!你沒完了!”
喬萬山平時對兒子反向二十四孝,可一沾上封建迷信就變了個人似的,抬腳就踹,呵斥道:“給我吐乾淨再進來!”
真不是故意的!還踹人!喬樂然跑出去,賭氣地摳嗓子眼。
林涯面黑如炭,大步繞到神龕後。
神龕後攤放著死豬,他洩憤似的狠狠坐到豬上,壓得那死豬四蹄兒一翹。
幾秒寂靜後,睚眥幾把將棉大衣扯成碎絮。
去他媽的!裸.奔!
過一會兒,地面被幾個弟子清理乾淨,喬樂然進來重拜。
神龕後,林涯梗著脖子紋絲不動,直到喬樂然拜到第三下,他才硬邦邦地轉過一丁點兒角度,狠狠瞪向喬樂然。
他常年瞪人,眼輪匝肌與肱二頭肌一樣強悍,有股能平地把人瞪個跟頭的氣勢。
喬樂然被喬萬山在眾人前那一腳踹得跌面兒了,臉蛋上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嘴角撇著,眼眶泛紅,像只被薅禿尾巴毛的小鬥雞,耷拉著腦袋誰也不看。
十七八歲的男生,丟錢丟命都不丟面兒。
不知怎麼,林涯看他一眼,滿腹怒氣便咻地下去九成,都轉化成了焦灼。他面頰紅漲地起立,又坐下,看看委屈吧嗒的小少年,莫名想做點兒什麼,可除了布雨什麼都不會,急得直踹豬。
這時,張修鶴拿腔拿調道:“禮成——”
整套儀式中最繁瑣的部分宣告結束。
下山後已是日暮時分,而喬樂然這一天的罪還沒遭完。
按張修鶴的要求,他不能洗澡,得帶著一身嗆鼻子的濃香裹著紅袍,獨自在農舍睡一整夜,期間不能有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