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香也愛吃花生,從寶茹跟前的花生碗裡不客氣地抓了一大把,不管寶茹如何瞪著她,隨意道:“你平日也是爽快人,偏今日扭捏起來了,有什麼不知如何開口的?我猜也猜得到!定是和你那情郎有關的,不然何至於這般猶猶豫豫!”
素香說得言之鑿鑿,寶茹這樣子又不稀奇——這樣的反常能有多少可能,總歸就是一些兒女情.事罷了。說來素香還有些惆悵,她一直以為寶茹同她一般是有著‘凌雲之志’,只是可惜生為女兒身,再大的志向也只能憋在心裡了。
卻沒想到,她訂親了沒得變化,寶茹沒訂親,卻先被兒女情長困擾。她其實不怎麼喜歡處理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思,她這一輩子夙願就是科舉入仕,做官造福一方,最不願為小兒女之事費神。偏偏寶茹是她好朋友,於是只能耐著性子打算開導她。
周媺在一旁好笑,也不插話,只是磕她面前的一口袋瓜子。
寶茹把臉埋在雙臂之間,枕在桌子上道:“我與他倒是極好的,情投意合呢!家裡必然也是不反對的,只是這般事事周全了,我卻依舊不敢對家裡說。只因我還是有些害怕——我真要嫁給這人麼?一生一世終究不是小事,心慌得很!便一直偷偷摸摸的,可是他這般順著我,我就更難以心安了,就是覺得對不住他!”
埋在手臂裡發聲,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的,素香覺得寶茹沒有一刻是這般欠打的,於是狠狠敲了一下寶茹的腦殼。寶茹被這一下弄懵了——這可不是玩耍來著,手很重的。一下子寶茹眼睛裡就本能地湧上了淚意。
看著寶茹眼淚汪汪的可憐樣,素香恨恨道:“我竟不知你是個這般痴的!你不是最豁達的一個麼?也沒見你強求過什麼,我本以為你該是咱們幾個裡活得最順心的,只因你從來‘萬事莫強求’麼。卻沒想到你也有這般執念!”
說著素香冷笑一聲:“盡人事,聽天命,既然已經知道這是最好的了,做什麼還要猶豫?這樣難得的上上籤你以為多見麼!非要求以後也十全十美,這不是蠢是什麼?這般作死,你先想想最壞是什麼情形罷!你這樣的開局最壞又能到哪裡去,左不過就是相敬如賓罷了,而這已經是人家的求之不得了!”
寶茹回家時還在想素香的話,倒不是說她的話正中寶茹內心——其實她也不完全知道寶茹內心的憂慮。但她卻是為寶茹找到了另一條出路,那就是做最壞的打算,最壞能怎樣,她相信最壞的結果鄭卓與她也能做世人眼中的‘賢伉儷’。
話又說回來,她很難想象自己和鄭卓會走到那一步,總覺得,總覺得鄭卓不是那樣的人。他那樣的人怎麼會辜負她!
如此想著,寶茹生出一種勇氣來,她覺得她要同鄭卓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如何同姚員外姚太太說起他們兩個的事。只是寶茹沒想到她會始終找不到機會,事情一直拖到年後,直到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她才總算有了契機開口。
年後其實也是忙碌的,正月裡頭自不必說,而過了正月十八後,各家還有新春飯宴,請吃春酒。這是過年後遺留的喜慶,一直拖拖拉拉到‘二月二’龍抬頭這一日,才算徹底清閒下來。
而就在這忙碌的正月裡頭,有個意想不到的人上門了。
這人是第一回上姚家的門,但是姚太太是認得她的,她可有名氣,是家住石榴巷子的張婆。她家在石榴巷子外開著一家小菜店,她每日還提著百貨籃子,往內院裡賣些針頭線腦之類。不過這些都她的兼職,她主業是個說媒拉縴的媒婆。
張婆上門,寶茹這樣的年輕姑娘自然不能圍觀,寶茹立刻知趣地躲回東廂房去了。而姚太太則端坐在客廳裡,讓如意上茶招待這位很有些名氣的私媒張婆。
那張婆笑著呷了一口胡桃杏仁茶,殷勤道:“卻是給太太道喜了!有一樁極好的婚事來說與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