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富與姚太太這般說。其實他當然知道孫媳婦今日要做什麼,不然今日怎會把趙小穗也帶來。答應這回事其實也是為了趙家相求,畢竟當初把這孫媳娶進門時沒按說好的聘禮來,也是對不住趙家,所以這回才答應得爽快。
但其實姚家要不要人孫大富就不在意了,說到底趙小穗是趙家的女孩子,好與壞與他家有什麼干係。見事情是決計不成了,難不成他還要眼看著孫媳婦平白惹姚太太不高興嗎?且不說姚太太對他家有恩,就是將來說不得還會有求於她,為什麼要得罪這樣的親戚。
寶茹看著因眾人談論頭越發低著的趙小穗,心中不忍。聽她身世本就讓人嘆息,如今幾人說話也沒留什麼情面,就好似她不再或是聽不懂似的,對於一個十歲的小姑娘這何其難堪!
可寶茹並沒有因這點同情去求姚太太,姚太太的話說得也很有理。雖說寶茹不在意外人如何看,但家裡不只她一人,姚員外要同人做生意打交道,姚太太要與街坊四鄰交際。為了趙小穗與姚員外姚太太為難,那寶茹就不是寶茹了,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午間又是好飯好菜招待,吃過飯孫大富就要告辭,畢竟家裡繁忙。姚太太也不留他,只是收拾了些禮物,都是些實用的,細棉布兩匹,臘肉兩塊,又有些點心。畢竟其他精緻東西就是送了又貴,老家那邊也用不著。至於銀子姚太太並沒有給,她家也不是大富大貴,老親戚走投無路了接濟接濟自然應當,可若是誰來上門一回就要舍銀子,那金山銀山也禁不住使費。
“怎的?真的很喜歡那趙家的孩子?”姚太太見寶茹自孫家幾人走後便一直有些不樂,拉過她的手問道。
“也不是,頭一回見能有多喜歡,不過是覺得她好可憐。”寶茹抿抿嘴,如實說道。
姚太太看著女兒嬌嫩的容顏,一派天真明媚,溫聲道:“你還小,年輕人到底血熱,這是好事!只是這世上有多少人可憐呢?遠的不說就說去歲臘月咱家往商會捐銀子,緣故不就是許多逃難的難民到了湖州城外。要說他們不是更可憐,衣食無著天寒地凍,雖說湖州官民也是全力安置了,但還是死了好些人。那趙小穗好歹是湖州下轄鄉民,家裡怎的也不到揭不開鍋,她家叔伯難道還能眼看著她餓死?你父親當年宗族裡沒得人收養但還不是東家一碗飯,西家一碗粥地養活了。如今不過是趙家想著佔咱家便宜罷了!”
寶茹想到父親的經歷,心下稍安,畢竟時下宗族還是很團結的,不至於看著一個小姑娘去死——窮得養不活自己的除外。至於其他的,譬如好的待遇、父母關愛等,寶茹想都不會去想,真當她是菩薩啊!這個時代,簡單來說就是‘死生之外,並無大事’,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為了活著奔波,在這樣的時代寶茹要是還替人操心基本生存之外的東西,那該是心有多大?
“要是小穗不是咱家遠親就好了!”寶茹還是忍不住嘆道,家裡僱傭一個同鄉倒不算什麼。
“小孩子的想頭!”姚太太點了點寶茹的額頭道:“是家裡遠親只不過是個由頭罷了,說到丫頭當然是買來的好,打也打得罵也罵得。若是僱傭個同鄉的孩子,到底有舊,竟不能如何管教了,若太嚴苛豈不是失了人情,將來回鄉如何做人?如此不是僱了個丫頭,竟是養了個祖宗了,何苦來哉!”
寶茹一面聽一面點頭——雖然‘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不好聽,但若是不這樣,驕縱了奴僕,她們可不一定會領情,刁奴欺主的事兒又不是沒得。當然,寶茹點頭不是為了這個,還是為了後頭的說法。雖然寶茹至今不會認同姚太太一些在她看來無理取鬧的觀念,但她也承認對於這時候的人情她還是比寶茹透徹得多的。
“不過這事倒是提醒了我,該給你添一兩個小丫頭了。”姚太太若有所思。
寶茹倒是被這一話題跳躍弄得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