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哥兒比你大了三歲,他本姓鄭,你只管叫他鄭哥哥,平日裡把他做親哥哥一般對待,可不許淘氣!”
“是——”寶茹故意拉長了聲音,作怪地應了——她從不淘氣的,好伐?
“又調皮!”姚員外虛虛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這妹妹,家裡十分溺愛,早就不成樣子了,她若捉弄你,你只管與我說!”
雖則他這樣說,但鄭卓不是沒眼色的,這不過是做父親的在說反話罷了,心裡不知道多愛惜這女兒呢!他只瞟了一眼,這十歲左右的女孩兒,鮮妍明媚,可伶可俐,分明是極受寵的。
玩笑話兒說完,兩人才分別規規矩矩見了禮。寶茹問了他一些喜歡玩什麼,平日裡做些什麼之類的話。鄭卓則是她問一句答一句,聲音低低的,不肯多說一個字。寶姐兒體諒他只怕變聲期不願多說,便住了話頭。對父親假意埋怨道:“父親可讓我措手不及!既然有鄭哥哥的事情,路上該來個信兒啊!我也好整理屋子,準備傢什啊!如今只怕要鄭哥哥與住後罩房夥計們先一同對付一兩日了,忒失禮了!”
說到後頭,寶茹是真的很難為情的,她家房子淺。後罩房裡住著夥計,倒座裡是廚房、車馬房、門房,還住著婆子小廝。正房自然住著姚員外夫婦,東廂是自己的閨房,只西廂房空著,可平日裡把那裡做了半個庫房使。許多不用的傢俱都存了進去,屋子裡下不得腳,非得收拾一番,不然哪裡能住人呢?
姚員外一向在這些內宅庶務上粗枝大葉,一開始瞞著姚太太出門,緣由是為了免得她囉嗦阻攔。後頭乾脆打算人帶回家了再與她說,卻忘了人帶回來還要安置,要各色準備呢!遂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苦著臉對鄭卓道:“侄兒莫怪,是做叔父的疏忽了,你先委屈一兩日,且等我安排家人收拾屋子。”
“叔父且別忙!”沒想到鄭卓卻阻了姚員外,他沉聲道:“我想著我就與白大哥他們住一處吧。我自知道叔父照顧我,可此番叔父帶我來湖州,又僱我進鋪子做學徒,已是給了我前程,我既是在鋪子裡做事,與夥計們同住才是常理。”
鄭卓在來的船上早就問清了,湖州這邊做生意,東家要管吃住。姚家的四五個夥計並一個賬房俱住在後罩房裡,除了賬房先生尊重些一人住著一間,沒成親的光棍兒兩人住一間,有了渾家的單給一間屋子,七間後罩房,儘夠住了。
他早打算好要與夥計們同住的——他若是來做親戚朋友,只盤桓幾日,自然怎樣都好,可他在這兒少說要安頓幾年,什麼樣的親戚住幾年?何況他這等沒什麼干係的。長久相處,一定要謹守本分——他與父親在大伯家寄人籬下十多年,人雖看著沉悶木訥,但他早學會這些人情世故了。
聽了這話,姚員外還以為鄭卓是怕麻煩自家才這般說的,還要勸他,但鄭卓依舊不肯。
與在這些事上粗心的很的姚員外不同,寶茹一聽就明白了這位鄭家哥哥是真的想住到後罩房那邊去呢。似乎挺難解的,做什麼放著舒服寬敞的客房不住,偏偏與人擠後罩房呢?不過寶茹隱約明白了他的想法:做著家裡的客人,又當著自家鋪子裡的夥計,那到底是客人還是夥計呢?一日兩日還好,若是天長日久呢?把你做客人,便不好當夥計支使。把你做夥計,心裡便芥蒂待你如此好了。還不若一開始便劃下線來,謹守本分。
‘真是明白人啊!’之後姚員外帶鄭卓去見姚太太,寶茹也就回房了。在房裡她心裡還如是感嘆。
沒等她感嘆完,小吉祥兒端著一隻茶托進得屋來。
“寶姐兒,吃些桂花酒釀吧!”
小吉祥小心地把茶托放在寶茹面前,茶托上是一隻碧熒熒的淺口瓷碗,半滿地裝著桂花酒釀,加了些碎冰,在碗壁上沁了一層水霧來。在這炎炎夏日裡頭見著這樣的冰飲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