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本該是在學裡吃的,可是我家的廚子也不算高明,也不過是老幾樣。今日算咱們頭一回一處,不好這樣草率,不若往外頭叫些吃食來,我家還有個賞花樓,只管把宴擺在那邊就是了。咱們下午一同吃酒,也算是一樂”
這話一說,堂前女孩子都面面相覷,竟沒見過這樣的夫子。譬如教過寶茹的丁娘子,比徐娘子還年輕了二十歲,可是她也不會同學生一同取樂。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丁娘子的年紀三十多歲,若是過於活潑了,只怕會有人說閒話。而徐娘子已經五十多歲,她再如何,只消不是過於出格,人家也只當她是‘老來樂’罷了。
不過這些學生也不是什麼一般女子,畢竟是這樣出乎意料的徐娘子自己選的學生,哪裡又是循規蹈矩的,只不過是遲疑了片刻就有人響應了徐娘子。
張愛姐最活潑,眼珠一轉笑嘻嘻道:“那夫子打算吃哪家的席面?是德順樓的‘五福臨門’,還是雲客來的‘八珍席’,又或是聽風閣的‘六六順心’。”
張愛姐連著報了三家酒樓的拿手席面,也不是無的放矢,這幾家酒樓都是有些名氣且離牌樓大街比較近——畢竟是外送的席面,離得遠的總容易在路上失了味兒。
徐娘子一聽張愛姐說完就忍不住笑了:“這是哪裡來的小滑頭?我在這牌樓大街也好住了二十多年了,竟沒得她一個小娘子知道這些。”
這時候大家也不再正襟危坐了,眾人哪裡還看不出來徐娘子是一個最促狹的,完全不用像以前那般對待夫子那樣對待她,應該‘鬆快’些。若是哪個一般受禮教薰陶長大的女孩子,只怕會無所適從,一些禮法大於天的甚至會憤而退學也說不定吧。
而寶茹這班女學生,哪怕是最守禮法的周媺也是‘嚴於律己,寬於待人’,她自己倒還遵守禮法,但別人如何卻不影響她親近——不然她也不會同寶茹、玉樓兩個格外要好了。畢竟一開始寶茹和玉樓的底細她不知也就罷了,相交這樣久了,寶茹和玉樓又沒有隱藏自己本性的意思。
白好娘最先道:“夫子別聽愛姐的,她也是道聽途說的,她哪裡來牌樓大街這邊吃過飯!不作數呢!要我說還是要聽素香和周媺的,她們家做的就是酒樓營生,湖州城的吃食有什麼她們不知的,夫子只管問就是了。”
姚素香卻苦笑著搖頭道:“我可不敢攬下這個差事,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我家雖開著洛園,但我實在是不曉得的,我至今吃菜只知道合不合口味,但若問我鹹淡之類的,我也只能無語。為了這個我祖父不知罵了我多少回,說是丟了洛園姚家的醜,舌頭是白長了。你們還是聽周媺的罷!”
和周媺家起家不同,姚素香家起家卻不是靠著一個廚藝極好的祖宗,她家當初是盤了別人的酒樓,廚房師傅也是聘的。能穩穩掌控酒樓靠的是她家祖宗的‘金舌頭’,無論什麼菜餚只消嘗一遍做法就能有七八分了。如今姚素香連一個鹹淡都為難,的確是夠讓長輩責備的了。
周媺接過話道:“這些名席也沒什麼意思,咱們本就玩樂,正正經經的席面反而玩不開了,倒不如尋三四家有名氣的小酒店,專點拿手的果子來,湊成幾十碟,再灌幾壺各色果子露,儘夠咱們耍了。”
這主意正合了徐娘子的心思,當即笑道:“聽聽,這才是懂行的呢!口味倒不算多刁鑽,但確實正合咱們的情形。”
寶茹在心裡算了一回賬,道:“這的確便宜,咱們第一回玩樂聚會,照例當然是要湊份子的,只是今日出門不見得帶了多少錢。名席或者不夠,但一些果子應是綽綽有餘的。”
聽了寶茹的話徐娘子失笑道:“哪裡要你們這幫小娘子出錢,今日我做東呢!”
底下的女孩子卻不贊同,蔣玉英作為課長代大家表達了意思:“一起吃喝玩樂,湊份子也是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