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心都哆嗦了,這麼些年,他從來沒有那麼強烈的感受,想殺人,想把那些惡毒的老婦千刀萬剮。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月徊,他咬著牙溫聲安撫她:「別著急,慢慢直起來,不能猛起,會傷著的。」
邊上那兩個掌刑的嬤嬤已經被底下人押住了,到這時候才知道怕,磕磕巴巴說:「掌印大人,咱們是奉……奉太后娘娘之命……」
那個錦衣輕裘的人哼笑,面色隱隱泛青,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來,「從來只有我梁遇給人上刑,今兒這刑罰竟用到我自家人身上來了,你們膽子不小啊。」
兩個嬤嬤自恃是慈寧宮的人,起先並不認為梁遇能將她們如何,可聽了這話,再加上那些手上下死勁兒的太監,這才覺得大事不妙。
月徊緩了半天,好不容易能夠躬身站住了,可天旋地轉,加之渾身濕透了又冷,於是邊篩糠邊哭邊吐,那狼狽模樣,真是一輩子沒有過。
梁遇脫下鶴氅把她包裹住,打橫抱起來。那兩個嬤嬤眼巴巴瞧著他,他經過時扔下一句話,「帶到外頭去,收拾乾淨了,別叫太后她老人家操心。」
那兩個嬤嬤驚懼起來,張嘴正要嚎,早有手巾堵住了她們的嘴。
宮裡要處置宮人,實在易如反掌。那兩個嬤嬤像生豬一樣被扛出後夾道,又被塞進了運泔水的大木桶,江太后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這輩子也不可能找見她們了。
梁遇直把月徊抱進了司禮監,擱在樂志齋圍房已然不能放心了,這板著是要作病根兒的,要是調理得不好,嘔吐成疾或是送命,都有可能。
曾鯨見狀忙吩咐請太醫來,一面搭手把人安置進掌印值房。月徊吐得可憐,臉色金紙一樣,曾鯨看得直皺眉,「太后這是要下死手麼,把姑娘禍害成這樣。」又匆忙叫了兩個宮女來伺候換衣裳,見梁遇憂心忡忡在邊上站著,他只好輕聲提點,「老祖宗,先讓姑娘把衣裳換了吧,再捂著,沒的受寒。」
梁遇這才退出值房,外面的雨勢又大了幾分,他在廊下站著,先前的憤恨漸漸壓制下來,神情又平和一如往常了。
秦九安辦完了事兒回來交差,垂手道:「回老祖宗話,那兩個嬤嬤已經送出去了。」
梁遇淡淡嗯了聲,曾鯨卻有些擔心,「處置兩個宮人容易,可回頭太后要是查問起來……」
查問起來,又能怎麼樣?這回虧得畢雲想轍通知了殿上伺候的,如果再耽擱半刻,回來怕是要給月徊收屍了。
原來拿不住憑證,太后也可以隨意遷怒,且死活不論,那就沒什麼可客套的了。梁遇乜起眼,望著簷外雨絲紛飛,曼聲道:「那兩個老貨留著,回去添油加醋也麻煩,越性兒處置了太平。太后要查人,就憑她,上哪兒查去!說句不該說的,這後宮的女人即便尊貴如太后,也不過是籠子裡的鳥兒,你敬她,她就是太后,你不敬她,她連個屁都不是。咱們如今的主子是皇上,將來的皇后才是國母,江太后……」他冷冷一哂,「皇上就快親政了,要緊的大典她要是不樂意露面,只管讓她託病就是了。只要大禮一成,太后娘娘往後就該安心頤養,不見外人了。」
說到底太后不是皇帝生母,不過名頭上一聲母後,這兩年又花樣百出,沒有參政的腦子卻想稱制,這個仇早就結下了。梁遇原本還想著,無論如何拿她充充場面,讓皇帝掙個仁孝的名兒也好,可今天她動了月徊,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那就乾脆撕破麵皮吧。管他江家做了幾輩子的官兒,太后想倚仗外戚,趁早歇了心,後宮裡頭是司禮監當家,只要他不發話,江家人這輩子都見不著太后。
底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太監給人穿起小鞋來,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只要上頭髮了話,別說一個江太后,就算奉先殿,他們也敢斷了香火供應。
裡頭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