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愚魯道:「太后預備魚死網破了,老祖宗打算怎麼料理?」
怎麼料理……還能怎麼料理!梁遇道:「我給過她機會,要是按著先頭議定的辦,偏偏身子,事兒就過去了。可惜她不甘心,還要當著滿朝文武拆皇上的臺,親政大典是什麼?是穩固江山平定社稷的大事,不是後宮婦人鬧妖兒過家家。這個心思她不該動的,但凡動了,不管她是嘴上痛快還是來真格兒的,都得防著她。」
可是大典上得見人,得讓朝廷上下知道太后稱意這個皇帝,太后認可了,這親政才算得名正言順。曾鯨忖了忖道:「老祖宗的意思是,既要太后露面,又不能讓她說話?」
他和楊愚魯交換了眼色,見座上的人不言語,心裡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事兒要做成,多的是法子,只是手段不那麼光彩,對於一位太后來說,實在是有些殘忍。然而身在這權利的漩渦裡,談仁慈是極大的玩笑,萬一親政大典上太后胡言亂語,那麼勢必累及皇帝,即便這帝位保得住,也要被人詬病到死。
一位帝王,坐在金鑾殿上被人戳一輩子脊樑骨,實在不可想像。
楊愚魯道:「老祖宗放心,這事兒交給小的們去辦。」
梁遇頷首,站起身慢慢在地心兒踱步,眼裡殺機沉沉,臉上卻掛著悲天憫人的神情,「要不是時候不對,乾脆弄出個暴斃來,反倒省事。」
話聽上去雖狠戾了些,但以長遠來說卻是實情。一個好好的太后,弄到最後行屍走肉似的,多辜負往日的風光!
太監是世上最狠心的一類人,下起死手來可不管你是什麼來頭。當晚幾個人就潛進了慈寧宮,一左一右押住太后,由楊愚魯親自動手,往太后風池穴和啞門穴上紮了兩針。
起先太后還叫罵,但針尖往下又沉三分,當即就不再吭聲了。
暖閣裡燈火微漾,照得窗紙上人影晃動,珍嬤嬤站在窗外回身看了一眼,殿裡發生的一切,彷彿都與她無關。她漠然收回視線,看向外面的夜空,夜裡起風了,吹得天上星辰也閃動。
寒氣從每一處裸露在外的面板上刮過,刀割似的疼。她跺了跺腳,對插著袖子嘆了口氣,過了今晚,她兒子就該升知州了……只要她兒子仕途平坦,往後就算給太后端屎端尿伺候到老死,也心甘情願。
第46章
等了許久, 盼了許久的十五日,總算要到了。
一切都很順利,或者說有梁遇在, 沒有任何事需要皇帝憂心, 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皇帝親政的步伐。
還是在乾清宮後的丹陛上,站在這裡, 能看見交泰殿的銅鍍金寶頂和三交六盜飠門。皇帝對身邊人道:「月徊, 朕等了兩年, 正月十五過後,朕就是正正經經的皇帝了。」
天上下著小雨,極細的牛芒一樣,迎風而來鑽進傘底, 吹得人滿頭滿臉,那觸感, 像走進了濃霧裡。
月徊撐著傘說:「過去兩年您也是正經皇帝, 誰能說您不正經!就是過了明兒呀, 你能開啟交泰殿的門了,能坐在裡頭寶座上,說『來人,給朕取傳國玉璽來,朕要砸個核桃吃』。就這個, 誰也不敢有二話。」
皇帝笑起來, 覺得她真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多大的磨難在她眼裡,都如隨風擦過臉頰的柳絮, 拂一拂就好,甚至不值得一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就覺得這世界都是輕飄飄的,沒有那麼多的不可承受之重。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風吹得烏紗帽下穗子翻飛,她眯眼遠望,笑著,因沒開過臉,鬢角周圍覆著一層汗毛,還有尖尖的小虎牙,透出一股子俏皮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皇帝舒了口氣,「這件事上,你們兄妹功不可沒,朕會記著的。」
月徊在宮裡也有陣子了,在皇帝跟前可以隨意,但涉及政務的事上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