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腦袋,原來這魚眼睛有玄妙之處,底下按著小小的螺形機簧,腦袋一動,一雙眼睛亂竄。
「這眼珠子……像我?」她長籲短嘆,看來那位爺眼神不怎麼好。不過俏皮倒是極俏皮,插在發間,連人也顯得機靈。就是好好的簪子襯著男人的髮式,看上去不倫不類,不那麼美觀。
她這頭正照鏡子,鏡面倒影出門簾掀動,有人從外頭邁了進來。身後的人一眼就看見她搔首弄姿的模樣,也沒說什麼,負手站著,就那麼淡淡看著她。
月徊轉過身來,嬉皮笑臉叫了聲哥哥,「您瞧我這個,好看麼?」
梁遇涼涼一瞥,「直眉瞪眼的,和你挺像。」
月徊窒了下,直眉瞪眼?這可不是誇她!不過他和皇帝的說法倒一致,她又扭身打量了兩眼,這回越看越像了,簡直是照著她的模樣做的。
好東西得好好收起來,她拔下髮釵裝進盒子裡,「您不問問是哪兒得來的?」
梁遇坐在案後,隨手翻了翻題本,「你要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他今天口氣不好,看樣子不大高興,司禮監每天要經辦各類大事小情,八成又遇上哪個不長眼的了。
月徊嚥了口唾沫,「這是皇上賞的,說我今兒差事辦得好……哥哥,我沒出什麼岔子,把張首輔給唬住了。」
梁遇當然知道,張恆從園子裡出去就碰上他,一通言之鑿鑿,半點沒有懷疑鹹若館裡召見他的另有其人。她有能耐,這條嗓子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以皇帝待見她……
「只賞了這麼一支簪子?」他的視線從題本上抬起來,幽幽落在那隻盒子上。
月徊說是啊,「我也覺得皇上怪小氣的,我替他辦了那麼大的事兒呢,好歹賞我塊金磚,我可以自己打全套頭面。」
她就知道錢,卻不明白越稀少越珍貴的道理。皇帝富有天下,別說金磚,就是金山也賞得起,為什麼只挑了這麼一支小小的簪子,除了道謝,恐怕也有以此訴情的意思。
然而月徊是個傻子,她那顆榆木腦袋裡除了錢色,再也沒有旁的了,皇帝的心思,她看清了麼?他原該提醒她一下的,可現在又打消了念頭,只垂眼道:「你假傳懿旨的事,早晚要穿幫的,從現在起處處留神吧。我雖掌管司禮監,也沒法子做到人人賓服,你記好了,別搶陽鬥勝,別出頭冒尖,太后收拾不了我,卻收拾得了你。要是引得慈寧宮注意,事兒出起來不過一彈指的工夫,我就算肋下生翅,也救不得你。」
他說這段話,不知怎麼帶著負氣的味道,把月徊嚇得不輕。
「那我豈不是沒活路了?太后要辦我,我找誰哭去?」她咧著嘴,過來抱住了他的胳膊,「哥哥,您不能把我撂在御前不管,咱們可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
梁遇乜了她一眼,「你如今不是投靠皇上了嗎,等你到了御前,他自然保你。」
月徊眨巴著眼,覺得他這話很不負責任,「我和人隔著一道呢,您才是我親哥哥。既然上御前沒人管我,那我可不去了,寧願在家裡跟著嬤嬤學規矩,我也不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可是定下的事兒,皇帝跟前都說定了,哪裡容得她反悔。她沒法子,摟著他的胳膊搖晃起來,「您別嚇唬我,是因為今兒我做錯了事嗎?我沒等您來,就逞能見了張首輔,您生我的氣了?」
梁遇被她搖得骨頭散架,卻也不理會她,涼聲道:「張恆來的時候,皇上也在,我不擔心你會因穿幫掉了腦袋。況且咱們頭一天就議定的,以你的聰明,也不會把話說岔了。」
「那您在惱什麼?我辦妥了差事您不誇我,還要任我自生自滅,早知道這樣,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幫您這個忙了。太后和皇上鬧家務,又不和我相干,我蹚這趟渾水,圖什麼?就圖一根髮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