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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徊有個問題憋了好久,這時才壯膽問:「哥哥今年二十五了,怎麼不找個伴兒?老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也不成事啊。」

梁遇淡淡的,「我是個太監,找伴兒做什麼?」

「是找不著麼?」她開始費勁地琢磨,「宮裡那麼多宮女子,全歸您管,怎麼連個合適的都找不著?」字裡行間滿含同情。

梁遇有些無奈,「不是找不著,巴結的人多了去了,要女人還不容易!我只是沒那個心思,身子不中用了,誰能同你交心?一頭躺著,各懷鬼胎,倒不如一個人清淨自在。」

其實那也未必,月徊嘴上不好說,心裡暗忖,單這張臉也能看上一輩子,身子中不中用,有什麼要緊!

不過有些苦處只有他自己知道,再說下去徒增傷感,便忙去扯閒篇了,「曹管事的替我預備了一間書房,我帶哥哥瞧瞧去?」

邊上丫頭上來伺候,梁遇抬指示意她們不必跟著,和月徊各自打著傘,信步走出了花廳。

雪下得大,扯絮一樣落下來,落在傘面上,沙沙一陣輕響。月徊穿了件素色妝緞狐肷褙子,衣裳的身腰剪裁合體,從背後看上去纖纖的,很有如蘭似桂的韻致。她不時回一回頭,像小時候得了寶貝,急於帶他去開眼界,嘴裡絮絮說著:「我以前很羨慕哥哥有自己的書房,後來流落在外,連飯都吃不上,這個念想就徹底斷了。今兒曹管事領著我去瞧了,其實我覺得受之有愧,畢竟大字不識幾個,用著那麼好的文房,實在糟蹋。」

梁遇跟她邁上臺階,抖落了傘面上的積雪,將自己的傘闔上,又去接她手裡的,「東西是死物,原就是讓人用的,只要你落了筆,用多少都不算糟蹋。」言罷頓了頓,垂眼道,「要是家裡沒有遭逢驟變,你也會是個飽讀詩書的姑娘,哪裡會像現在這樣……好在我找見你了,一切都不算晚。」

曹甸生準備的書房佈置得很雅緻,沒有華美的裝點,一桌一椅一琴臺,古拙間極有禪意匠心。月徊很喜歡,對那些東西都存著敬畏,小心翼翼一樣樣觸控過去,摸完了站在那裡,滿眼希冀地望著他。

梁遇想了想,「今兒不教你別的,先教你寫自己的名字。」他探過手去,就著窗下一片天光壓紙蘸墨,在宣紙上端端寫下兩個字,「月徊」。

她的名字筆畫算少的,學起來並不難,只是她尚未入門,連握筆的姿勢都透著古怪,他示範之下她還是不得要領,他只好手把手地教她。

「五指執筆,每根手指各司其職。」他將筆管嵌在她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擫、壓、鉤、格、抵,筆在指間不能僵硬,須得能靈活轉動,才能寫出好字來。」

他教她,教得十分盡心盡力,可月徊卻神遊太虛,一雙眼睛全用來欣賞他的手了。

美人在骨,梁遇的精緻蔓延到了指尖。他有一雙漂亮的手,根根骨節分明,且勻稱修長,拇指上一截赤金鏨花的扳指,愈發襯得那十指素淨優雅。月徊有個怪毛病,她瞧一個人,頭一眼是臉,第二眼便是手。有時候臉不那麼好看沒關係,只要手長得夠美,在她眼裡也照樣算齊全。

有點大逆不道,但真的垂涎三尺,她回頭道:「哥哥,咱們等會兒練字,我先給你看看手相。」

梁遇愣了下,「看手相?」

她齜牙笑,點頭說對,「我會看手相。」然後不由分說一把抓住他的手,翻轉過來摸了個盡夠。

梁遇哪裡知道她賊心不死,只覺得姑娘大概是血虛氣弱,手涼得厲害。他蹙了蹙眉,「回頭讓曹甸生叫個大夫來,開兩劑補藥替你補補身子。」

月徊說用不著,「我結實得很。是藥三分毒,我沒病沒災的,吃什麼藥!」

梁遇見她執拗也沒法子,耐著性子讓她盤弄,她嘖嘖了半天,他問:「看出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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