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試圖抽回手,冷著臉道:「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出去。」
傷成了這樣還嘴硬,身上的傷口可不會因他位高權重就不為難他。
月徊知道他心裡彆扭,眼下不和他計較,他要掙脫,她反倒攙得愈發緊。等他站穩了,才又問他:「您究竟要什麼?要喝水麼?您站著,我去倒。」
梁遇眉眼間有焦躁之色,「我不要喝水,你先出去。」
「我出去了您怎麼辦?萬一再碰著了摔著了,這麼多人等著聽您號令呢。」她大義凜然了一番,又暗暗嘀咕,「該使性子發脾氣的是我才對,我都大大方方的,您還鬧什麼……再胡攪蠻纏,把你從船上扔下去!」
梁遇終於沒轍了,用力閉了閉眼,然後精疲力盡道:「我要如廁,你先出去,成不成?」
月徊啊了聲:「您要如廁?」
梁遇臉上不大自在,「喝了那麼多湯水,難道不用如廁麼?」
月徊愣了下,「那我給您拿恭桶……」結果在他冷冷的注視下,嚇得飛快退到了門外。
這世道真是荒唐,月徊倚著門廊想,大姑娘活成了男人,他倒像個大姑娘。原本她想一走了之的,但又怕他有什麼不測,只好拔長了耳朵聽裡頭動靜。
可惜聽了半天,什麼也沒聽見,她忘了馬桶底下有草木灰……其實她一直對不便之人怎麼如廁很好奇,但這種事兒又不能t著臉請教內行……所以她還是賊心不死,在得知了身世真相之後經歷了最初的彷徨,慢慢就接受了不是親兄妹的事實。既然不是親兄妹,那偷偷揣測一點別的,應該不會招雷劈吧?
他終於從垂簾後頭的暗閣裡出來了,淡漠的一副神情,大概不這樣,臉上就繃不住。慢慢挪著步子到臉盆架子前盥手,慢慢摘下手巾擦了擦。等擦完再回身,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她,尷尬頓時又擴張數倍,像他這種鮮少臉紅的人也不由面紅耳赤。在她驚嘆式的大喊一聲「您別害臊,我不會笑話您」的之後,她又掏出了懷裡的藥瓶沖他晃了晃,「您該換藥了。」
他踅身在圈椅裡坐下來,「就這麼換吧。」
天下要是再有人說梁遇是金玉做的,吃不得苦,她可要狠狠啐他一臉了。能有幾個人肩胛傷成那樣,第二天就下床自己如廁的?眼下換藥不肯上床趴著,預備坐著來,除了他,真沒見過第二人了。
他下床的時候,還掙扎著給自己披了件中衣,現在換藥披不成了,便揚了一邊肩頭,把那件衣裳褪了下來。月徊早前見過他出浴時候的樣子,那時就感慨他的好身條兒,一絲贅肉也無。現在時隔幾個月,再瞧也是意猶未盡啊。因肩上有傷,上半截斜纏著紗布,越是這樣,越是顯出寬肩窄腰,凜凜男人的風骨來。
月徊站在他身後赧然,他披散著頭髮,她便歸攏起來替他放到另一邊胸前,輕聲說:「哥哥,您忍著點兒疼。」
她總叫他哥哥,這個稱謂說不清地,讓他覺得感傷。也許就這樣了吧,不管以後如何,都不要更改了。他是她來這世上後第一個接手的人,將來伴她最久的,也一定是他。
月徊把那亂瞄的視線從他腰腹上移開,終於定下神,一圈圈解下了包紮的紗布。他流了很多血,即便後來鄭太醫放過一遍淤血,傷口上仍舊有血跡滲出。待紗布都解完,看見用以覆蓋的那塊布片,邊緣乾涸的血跡透出烏黑來。
她擦了手,猶豫再三才去揭,因布片和傷口有粘連,他微微瑟縮了下。月徊嚇得不敢上手了,駭然問:「很疼麼?我還是找鄭太醫來吧。」
梁遇說不必,「傷口再疼,疼不過傷心。我原以為你會體諒我的……」
這話叫人怎麼應呢,她囁嚅道:「我體諒您啊,要是可以,我寧願自己不是梁家人,這樣您能少受點委屈。」
梁遇哂笑,「我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