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艱難地喘了口氣道:「朕明白你的顧慮……你放心,朕絕不是那種……背信的人,你讓她進宮,見朕。」
總是將來用得上的時候多了,他有這個病根兒,正缺另一條喉嚨來替他傳話。
梁遇領了命,從暖閣裡退出來,實心說,他並不願意月徊以這樣的姿態進入皇帝的視野。今日你有用,人家抬舉你,待他日塵埃落定了,焉知你不會成為別人的心頭刺?可眼下是顧不得了,先穩住了大局,將來才好施為。小皇帝這年內還需仰仗他,年,足夠他把持內閣,將東廠推向極致了。
時候不多,再有兩三個時辰就要天亮,得趕在宮門開啟之前把人接進宮。好在冰盞衚衕離紫禁城不遠,他親自回去,乘著一片呼嘯的北風進了二門。
外間有丫頭值夜,曹甸生扣著門扉壓聲喊:「綠綺、綠綺……快醒醒!」
裡頭掌起了燈,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到了門前,綠綺隔著門問:「管事的,姑娘正好睡呢,出什麼事了?」
曹甸生也不和她多解釋,只說開門,「趕緊給姑娘收拾起來,督主要接她進宮。」
綠綺吃了一驚,忙拔下門栓開啟門,果然見梁遇在廊下站著。隨侍的小太監挑著燈籠,圈口的光映照著他的臉,詭譎莫測,又無懈可擊。
裡間秋籟不敢耽誤,忙進去通傳,跪在腳踏上綿綿喚姑娘,「您快醒醒,督主回來接您啦。」
月徊正睡得朦朧,撐起來唔了聲,「什麼時辰了?」
秋籟看看座鐘,「快醜時了。」
正要拽過夾襖來給她穿上,綠綺託著一件墨綠葵花補子的圓領袍進來,往前遞了遞,「讓換這個。」
秋籟展開看,訝然望了綠綺一眼,「這不是宮裡太監的公服嗎?」
綠綺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多嘴,橫豎是督主的令兒,照著做就是了。
月徊任她們盤弄,腦子還是糊裡糊塗的,等穿好夾襖蹬上皂靴,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才咦了聲,「三更半夜讓我扮太監……哥哥改主意了?」
梁遇靜靜坐在正屋燈下,聽見她的話,澀然閉了閉發燙的眼睛。
底下人忙替她梳頭,她坐不住,帶著揪住她頭髮的秋籟跑進了正屋,笑道:「我都收拾好了,這就能進司禮監點卯。」
她是個急性子,即便被牽住了腦袋也還撲騰。梁遇在外頭專橫無情得很,見了她卻發作不出來,招手讓她坐下,接過秋籟手裡的髮帶和網巾,仔細替她束好發,戴上了內侍紗帽。
「宮裡遇著了難處,想求姑娘幫著解個圍。」他替她正了正帽子,燈下看她,那雙大眼睛是擋也擋不住的機靈。
月徊笑得訕訕,「宮裡到處是能人兒,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梁遇嗯了聲,「這事非你不可,你先跟我進宮,回頭自然知道。」
沒見過世面的窮孩子,巴不得有機會長見識,況且自己的親哥哥又是司禮監頭把交椅,幾乎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月徊歡蹦亂跳說好,捵捵袍子又摸摸牙牌,跟著梁遇登上了馬車。
她是頭回進宮,宮裡雖有很多太監是擎小淨身,沒能長出男人模樣,但和正經姑娘還是不一樣的。梁遇諸樣囑咐她:「對外別讓人知道咱們的關係,宮裡最忌出頭冒尖,要人不注意你,就得儘量窩著點兒。遇人問話自稱奴婢,別仰臉瞧人,低頭回話總錯不了。」
月徊說是,聳著肩垂著手,抬眼一笑,「您瞧這樣行麼?」
梁遇打量了一眼,溫聲道:「忍著點兒吧,熬過了今明兩天,後兒就讓你出宮。宮裡不是久留之地,多呆一日就多分危險。」
月徊偏愛抬槓,嬉皮笑臉道:「您前兒還說我能進宮當娘娘的呢,哥哥忘了?」
梁遇被她回了個倒噎氣,慍聲道:「進宮做太監,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