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會這樣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換了任何一個年不過十九的少年,聽到這樣的訊息,恐怕都會瘋吧,更何況那人是謝隨。
可是並沒有,他沉默隱忍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提及此事也絲毫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就像是對待普通疾病一樣。
他一夜之間仿若變了一個人,或者說,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了。
直到現在,叢喻舟才明白,謝隨一直忍著,壓抑著不發瘋。因為他一旦崩潰,寂白肯定哭,肯定比現在難過十倍百倍。
他寧可一個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一切,也不想讓她難受。
八月下旬,謝隨出院了,而寂白也收到來自s大的錄取通知書。
這段時間,她平靜地接受了謝隨的所有決定,包括放棄填報志願,準備加入車隊,在賽車這塊搞點事情。
寂白都接受,因為她知道,謝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寂白願意讓他去試著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情。
但寂白唯一沒有接受的是謝隨說要和她分手。
謝隨一而再地提出來,被寂白一而再地拒絕,只要他稍稍態度強硬一點,她就會哭。
看到她哭,謝隨會難受得恨不得殺了自己。
後來,謝隨索性便不再見她了。
有整整一個月,寂白都無法聯絡到謝隨,而她又面臨著填報志願的事情,同時奶奶又讓她到公司裡來實習,她每天連軸轉,忙得昏天黑地。
忙碌似乎的確有幫助,可以讓她暫時忘卻傷痛。
可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也會如浪潮般襲來。
奶奶不忍見她意志消沉,於是遣她去郊外雲水臺看看樣板房,回來寫一份報告。
水雲臺那一帶屬於郊區湖畔,環境清幽寧靜,建的是高檔別墅區,奶奶的本意也是接著工作的名義,讓寂白過去散散心。
水雲臺的負責經理帶著寂白去看了樣板房,介紹道:“北區還出於規劃建設中,但是南區的環湖別墅一開盤便已經全部建好出售,那邊的環境很好,綠植覆蓋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二小姐要去看看嗎?”
秦助理事先已經跟經理打過電話說明了情況,不必要真的帶她去看樣板房,讓她一個人到湖邊走走,散散心。
“湖畔邊有俱樂部在開遊艇party,都是年輕人,寂小姐也可以過去湊湊熱鬧。”
寂白淡淡地應了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經理見她一個人走上了湖畔的石徑小路,也沒有再跟上去。
微風和煦,湖面泛著宛如金色魚鱗般的波光,視野無比開闊,寂白的心情似乎也舒暢了不少。
遠處的確有人在開遊艇party,能聽見年輕男女的歡笑聲。
寂白不想過去湊熱鬧,她走下了湖畔的草坪小道,準備從橋下繞行,草坪小道似乎並未修繕妥當,看著是青青綠草,下面卻掩著挺深的泥坑。
寂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左邊整個小腿都已經踩了進去,提起來的時候,帶出了褐色的淤泥和草莖。
心情不好,做什麼都倒黴。
她穿的是高跟鞋配白裙子,現在可好了,左腿沾滿了泥濘汙垢,髒得不忍直視。
寂白強忍著喉嚨裡的酸澀,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臉頰上也帶了點淤泥,看起來狼狽不堪。
好像全世界都不要她了似的。
寂白緊咬著下唇,起身離開,恰是這時,溫厚有力的手掌忽然拉住了她的小臂。
寂白回頭,看到了那個年輕男孩英俊的面容。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謝隨著一件黑色夾克衫,身姿挺拔,五官俊逸精緻,狹長的桃花眼眨了眨,睫毛黑而濃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