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道了聲作孽,對隨隨道:“娘子半宿沒睡,老奴吩咐廚下弄點當歸山參燉雞,給娘子補補身子,免得虧了氣血。”
……
自那夜以後,桓煊便沒再委屈過自己。
少則兩日,多則三日,他總要驅車來一趟山池院。
倒是沒有起初那般窮兇極惡,不過每回來,少不得要折騰幾次。
他總是入夜後來,最晚翌日晌午離開。
他和隨隨很少說話,統共加起來不過十來句,可兩個人時不時地肌膚相親,總是難免會漸漸由陌生變得熟悉,再像陌生人似的互不搭理,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某一晚,桓煊要得狠,翌日恰逢旬休,他便留宿在山池院,安心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到晌午,正要回王府時,卻不巧下起了大雨。
他並無急事要回府,便留在山池院用了午膳。
午後,風雨仍未停歇,有內侍送了一封書帖進來。
帖子裝在精緻的蜜陀彩繪匣子裡,內侍道:“啟稟殿下,是從東宮送來的。”
桓煊挑了挑眉,開啟蓋子取出書帖,是太子的親筆,道東宮的梅花開了,他們夫婦在宮中設梅花宴,邀親友同賞。
書帖一角畫著折枝梅花,桓煊掃了一眼便知出自太子妃的手筆。
這是太子夫婦新婚後第一次宴客,他不能拒絕。
然而去東宮,一定會見到阮月微。
如今他最不想見的便是她。
桓煊面無表情地吩咐內侍將書帖收起來:“知道了,告訴送信之人,孤會赴宴的。”
遣退了內侍,桓煊卻沒了方才那閒適的心境。
他用了盞茶,又翻了會兒書,又寫了一幅草書,忽然想起昔年在太后宮中,每逢風雨天,他和阮月微總是在偏殿的小書齋裡對弈。
他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弈棋,不過阮月微有段時間突然迷上此道,四處蒐羅古譜,還請了翰林棋待詔的夫人當先生,她在太后宮中找不到對手,便拉著桓煊陪她對弈。
不想桓煊在這上頭頗有天分,本是陪她消遣,不出兩個月便反過來勝了她一回。阮月微性子好強,當下沒說什麼,回了自己院中便通宵達旦地背棋譜。
然而桓煊還是勝多負少,阮月微便不愛找他對弈了。
桓煊察覺後,便悄悄讓著她,即便那時他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正是最好勝的時候,但比起輸棋,他更怕風雨天無人作伴,只能坐在廊下看簷溜如瀑,那寒溼陰冷侵入骨髓裡,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桓煊不知不覺握緊了腰間的舊香囊,絲繩嵌進虎口中,勒出深深的印痕。
他鬆開手,對高邁道:“傳那獵戶女過來。”
隨隨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將青布短衣換成了流仙裙,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去了清涵院。
桓煊坐在廊下看雨,瞥了眼她不倫不類的裝束,沒有掩飾眼中的嫌棄:“將蓑衣脫了。”
隨隨走到廊下,脫了蓑衣,摘下斗笠,放在牆邊,向他行禮:“殿下有什麼吩咐?”
桓煊道:“你學過弈棋麼?”
蕭泠四五歲便與父親對弈,八九歲已將節度使府中的幕僚們殺個片甲不留,在軍中罕逢敵手,到了十一二歲,連蕭老將軍都要她反讓兩子才能勉強與她打個平手。
但獵戶女隨隨,自不可能學這些消遣,她搖搖頭。
桓煊料到她不會,只是道:“想學麼?”
隨隨點點頭:“想。”
“我教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隨隨有些警覺,蹙了蹙眉。
桓煊把那當成了受寵若驚和誠惶誠恐,輕描淡寫道:“風雨大作,今日看來走不了,左右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