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額角,向宋九道:“去同關統領說一聲,上元那日讓他帶一隊人馬去勤政務本樓周圍守著。”
無論如何,以防萬一總是沒錯的。
好在蕭泠會去曲江池,與勤政務本樓一南一北,就算有什麼事也波及不到她。
……
正月是一年中走親訪友的時節,長安城裡比平日更熱鬧,晨鼓一動,大街小巷上車水馬龍,身著新衣四處拜年的人們摩肩接踵。
隨隨身在異鄉,沒有親戚可走,可正月裡接到的帖子著實不少,元旦當日照例要在宮中與天子、百官一同宴飲,人日皇后設小宴請三品以上命婦與宗室女,隨隨也在其中。
接著她又去大公主和豫章王府上分別赴了一次宴會,轉頭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燈會在日暮後才開始,隨隨用罷晚膳,一邊等待天黑,一邊坐在堂屋廊廡下磨她的刀。
她倒了些油在磨刀石上,用兩指抵著刀身,小心翼翼地划動,刀鋒擦過磨刀石,發出細細的沙沙聲。她的手很穩,施力均勻,神色專注而寧謐,彷彿不是在磨刀,而是在修禪。
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每次上戰場前她都會以此來放空自己——雖然身經百戰從無敗績,但人畢竟不是神,沒有人有必勝的把握,即便贏過再多場,下一場也可能喪命,血灑黃沙幾乎是為將者的命運。何況對她來說無論被殺還是殺人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外間傳言她天生兇殘嗜血,卻不知她第一次殺人差點把膽汁吐出來。
侍衛們都知道蕭將軍的習慣,從她身邊經過時凝神屏息,放輕腳步,儘量不去打擾她。
程徵遠遠望了她一會兒,叫住一個路過的侍衛,輕聲問道:“大將軍為何磨刀?”
侍衛們與他相處日久,已經很熟稔了,遂隨口道:“這是大將軍多年來的習慣。”
程徵臉上露出不解之色:“習慣?”
侍衛察覺自己說漏了嘴,神色微微一僵,隨即敷衍道:“刀用多了會鈍嘛,當然要時不時地磨一磨,大將軍愛惜她的寶刀,這麼多年都習慣自己磨。”
程徵微微一笑,頷首道:“原來如此。”
今天難得是個晴日,餘暉灑在屋脊上,瓦上積雪都被染成了金紅。
隨隨磨完了自己的驚沙,用帕子細細擦去刀身上的油,乾淨的刀刃映著晚霞,流光溢彩。
她將驚沙收入鞘中,看著時辰尚早,折回房中取了桓煊的亂海來。
這刀雖是葉將軍花重金買回來贈與她的,但她始終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刀,好刀也和好馬一樣會認主,不是買賣就能易主的。
她始終想不通桓煊為什麼會讓出這把刀,堂堂齊王總不至於因為缺錢變賣佩刀吧?
她被自己這念頭逗樂了,嘴角不由微微揚起,手下磨得更起勁了。
程徵定定地望著她,她的一顰一笑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磨第一把刀時,她的神情就如老僧入定,可換了一把刀時眼中卻漾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笑意,彷彿落入了萬丈紅塵裡。
田月容從他身旁經過,見他望著蕭將軍出神,喚了他一聲:“程公子。”
程徵回過神來,向她一禮:“田統領。”
田月容仍舊如平日那般一身勁裝胡服,髮髻束得緊緊的。她偏了偏頭,眼中帶著些揶揄之色:“磨刀這麼好看?”
程徵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田統領見笑。”
田月容道:“不是磨刀好看,是大將軍磨刀好看,我們家大將軍做什麼都好看。”
程徵臉上紅暈更深:“大將軍為何有兩把刀?”
田月容道:“她慣用的只有一把,跟了她十來年的驚沙,是我們老將軍留給她的。新的那把是幽州的葉將軍前兩年買來送給她的,就是她現在磨的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