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忙拉住他的胳膊:“不可……”
話音未落,她便知自己露出了馬腳。
桓煊將掌中的藥丸倒回瓷瓶中,塞上木塞:“我沒猜錯吧?太后給我的解藥才是致命的毒藥,已經中了那種毒的人服下此藥,只會更快斃命。”
皇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與她只見過幾面,無冤無仇,為何要置她於死地?我不過是為了逼一逼你,免得你做錯事罷了……”
桓煊道:“我也想知道太后為何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他冷冷地看著她道:“太后將下了毒的經卷給她時,桓熔還是你的好兒子,難道太后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他日可以用蕭泠的性命脅迫朕?”
皇后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縮了一下,他在說出“朕”字時,她莫名感到了一種懾人的壓迫——來自權位的壓迫。
她皺起眉,厲聲道:“這都是無稽之談!我給她那捲經書,不過因為那是你長兄的遺物,我留給她作個紀念罷了。”
桓煊道:“若非是長兄的遺物,她也不會開啟。”
皇后道:“就算她已經中毒,若我真要她死,只要不拿出解藥即可,又何必多此一舉。”
桓煊道:“一來,毒下在經卷中,與服食自有不同,太后不知道她看過多久經書,接觸的毒物是否足以致死;二來……”
他掀了掀眼皮:“太后想要我親手害死她。”
皇后勉強笑道:“我為何要這麼做?若她服了你給的藥立即斃命,三鎮說不定會反,於我這大雍太后有何益處?”
桓煊道:“太后何嘗在乎過社稷和百姓?你知道若是拿出解藥,蕭泠安然無恙,我即便登基仍然可以讓位佯死去河朔找她,你大費周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二來,蕭泠若死在我手中,三鎮動盪,我無法坐視不理,到時候這皇帝不想做也得做下去,還要與蕭家的軍隊兵戈相向。”
皇后道:“若真如你所言,你必定不會放過我,於我有何好處?”
話雖如此說,她的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額上也冒出了細汗。
桓煊凝視著她的雙眼道:“因為你只想害死她,折磨我,並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好處。你對桓氏只有恨,你也不關心社稷和百姓,無論三鎮覆滅還是桓氏覆滅,你都樂見其成。”
他頓了頓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何太后一定要她死?”
太后沉下臉來,她的臉還是那張臉,但已似變了個人,就像揭下了一副面具,面具下面空無一物,只有恨。
她忽然一笑:“你果然是來克我的,不料到頭來最瞭解我的還是你。”
她盯著兒子的雙眼:“其實四個孩子裡最像我的還是你。”
桓煊只是一哂。
太后一字一頓道:“我要殺她,因為她不該活著。”
她眼中的恨意似要凝聚成毒液流淌下來:“燁兒本是天之驕子,若沒有遇到她,他一生都會生活在光輝榮耀中,定能成為一代明君。燁兒為了她不惜捨棄儲位,忤逆母親,最後又為了她丟了性命,他孤孤單單地躺在地下,憑什麼她可以逍遙自在?”
彷彿有一隻利爪撕扯著桓煊的心臟,長兄死後,他的綏綏何嘗有過一日自在逍遙?
提到長子時,太后的神色忽然變得溫柔,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幾十年的歲月彷彿瞬間消弭,她又回到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桓煊看著只覺脊背發涼。
太后夢囈般道:“知道嗎?蕭泠入京那日,燁兒入我夢來,他說黃泉下很冷,很孤單,他想要蕭泠去陪他。他什麼都好,就是被這女子迷了眼,哪怕到了黃泉下還念著她。”
她頓了頓道:“雖然她不配,可誰叫燁兒喜歡呢?只要是燁兒喜歡的,我都要給他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