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靜靜地看著他,看他額上沁出冷汗,在燭火中微微閃著光。
她繼續道:“即便趙清暉不對我下手,我也打算在你出征後便離開長安,他幫了省卻了許多麻煩。”
桓煊眼眶發紅,笑容卻越發深了。
原來替她報仇都是他一廂情願。
半晌,他從齒關中擠出一句:“蕭將軍算無遺策,自然也算到了我會找到幽州。”
隨隨目光微動,她其實也有算錯的時候,他會親自去幽州她便沒有算到。
桓煊凝視著她的臉:“我去幽州找你的時候……”
隨隨介面:“我就在白家宅院裡,與你只有一牆之隔,連你們說話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在庭中暈倒,也知道你在驛館大病一場,命懸一線的時候我也沒想過去看你。殿下還有什麼想問的?今日可以一併問了。”
桓煊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似乎想找出一絲裂縫,一絲破綻,然而什麼都沒有,她像是萬年不化的堅冰琢成,光滑冷硬,無懈可擊。
他嘴唇微微發顫:“我不信。”
隨隨淡淡道:“殿下不信什麼?”
桓煊上前一步:“我不信你沒有動過心。”
他死死盯著她的雙眼:“我不信。”
隨隨垂下眼簾淺淺一笑,彷彿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她輕輕搖了搖頭,執起酒壺,將空杯滿上,端起酒杯往唇邊送去。
不等杯沿沾上她水光瀲灩的紅唇,桓煊忽然伸手奪過她的酒杯往旁邊一擲。
不等她去取另一隻酒杯,桓煊將案上的酒壺酒杯掃落在地,銀壺銀盃磕在金磚地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冬夜裡迴盪。
隨隨只是平靜地望著他,彷彿全然不把他的無理取鬧放在心上。
桓煊忽然意識到她從來沒變過,以前無論他怎麼對待她,她從不生氣,也沒有半句怨言,總是這樣一味地包容著他。
以前他以為這是愛慕,如今方知全是因為不在乎。
可是他不信,他還記得他們分別前的那個春夜,她分明已經情動,她分明對他不捨,那銷魂蝕骨、動人心魄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他急於證明些什麼,於是越過幾案,向她傾身過去。
她沒有躲閃,甚至向著他微微仰起臉,如同邀請。兩人近在咫尺,連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
她的唇上蒙著層水光,呼吸裡有淡淡的酒氣,越發讓人沉醉,他記得她的嘴唇有多柔軟,他記得每一次唇舌交纏的滋味,她一定也記得。
他抬起手撥開她臉側的髮絲,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輕蹭著她的鼻尖,嘴唇若即若離:“蕭將軍貴人多忘事,小王幫你回想。”
他的聲音裡幾乎帶了些惡毒:“我知道你喜歡。”
時隔數年,他對她的身體依舊瞭如指掌,輕而易舉地撩撥得她意亂情迷。
聽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心中生出種報復的快意,冷冷道:“看來蕭將軍並沒有忘記我。”
他修長靈活的手指在她衣襟裡遊走,感到手下的肌膚逐漸發燙。
隨隨忽然輕輕一笑:“是。”
桓煊的手一頓。
隨隨抬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手指上的薄繭蹭過敏感處,令他脊背一僵。
“我很喜歡,”她笑道,“殿下也喜歡,既如此,共赴巫山也是樁樂事。”
桓煊驀地抽回手。
隨隨撥了撥垂落肩頭的長髮,鎖骨和肩頭在燈火中泛著珍珠似的光暈:“殿下怎麼了?我要過完正月才回魏博……”
她抬手撫著桓煊的臉頰道:“左右無事,消遣一下又何妨。我是很喜歡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