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門彷彿鮮血染就,身著飛魚服的繡衣衛毫不客氣地提刀而入,再出來時,便是一群男女老少被毫不客氣地趕了出來。
他們一個個衣衫單薄,身無常物。女眷頭上連一根珠釵都無,凌亂的髮絲隨意披著。可想而知每個人經過了怎樣的搜刮。
身攜刀劍的鏽衣衛驅趕著他們,宛如從羊圈裡趕出一群綿羊。任由其中的老弱婦孺如何哭泣哀求,他們都無動於衷。惹得人厭煩了,輕則訓斥一句,重則踹上一腳。
等在外面的繡衣衛指揮使半截刀鋒出鞘,冷聲呵斥道:“罪人家眷勿得糾纏!陛下心慈,只抄沒家產,而非闔家流放,爾等不思跪謝天恩,還敢阻撓繡衣衛辦案?”
他一身氣勢不怒自威,一直苦苦哀求的眾人終於不敢作聲,他們扶老攜幼,相繼離去。只是不時有人邊走邊回頭望向身後的舊宅,低低的啜泣之聲就這麼響了一路。
被查封的大宅對面,一間相對樸素的宅院門口,兩個年輕人站在簷下望著這一幕。
衣衫單薄、哀哀悽悽離去的男女老少,與跨刀攜劍、神情兇惡猙獰的繡衣衛,對比鮮明。令人忍不住對前者生出惻隱之心。
“住在對面的是戶部侍郎周禮一家,周侍郎溫文儒雅,是個謙謙君子,與周夫人恩愛相篤,不納二色。而周老夫人常年禮佛,出了名的樂善好施,不想今日……”想到這位令他頗有好感的謙謙君子,一朝捲入變法與守舊兩派之間的傾輒,最終竟然落得個全家被抄的下場,徐守文大有世事難料之感,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唉,我成親時還曾收到周家的賀禮呢……”
謝拾入朝時間短,與這位戶部侍郎只有每次早朝見一面的交情,不瞭解他的為人。徐守文的唏噓之情,他卻是感同身受。
這場由何萬年刮起來的風暴的確殃及了不少人。堂堂戶部侍郎,戶部的二把手,正三品的高官,就這樣輕而易舉落了馬。令人尤為不忍的,是受到牽連的周家老小。
徐守文喚了“長安”一聲,遞出一包銀子,讓他打探到周家老小的下落之後,悄悄送過去。若是他們生活過得去,那就算了。
於情於理,周侍郎作為徐衡的頂頭上司,對其多有欣賞;而兩家身為鄰居,平時也有往來,徐守文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
他又壓低聲音抱怨了幾句繡衣衛的兇惡。抄家也就罷了,分明是將老老少少身上的油水都颳了幾層,君不見方才被趕出來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只著單衣,狼狽到極點?
從小接受傳統文人教育的徐守文哪怕有些叛逆情懷,總歸絕不待見這等朝廷鷹犬。
謝拾卻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師兄。”他輕輕喚了一聲,示意徐守文朝對面看。後者重新看過去,頓時愣住了。
只見“人去樓空”的宅院中被運出一批批金銀、珠玉、古玩,一眼望去不下十萬兩。
相較於這大批來歷不明的財貨,周老夫人每年施捨出去的那點銀錢算得了什麼?
[好傢伙,這就是謙謙君子周侍郎攢下的身家?]意識中的胖狸貓打了個滾,現實與徐守文描述的反差之大令它發笑,[我沒聽錯的話,徐守文說他出身寒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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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周家也有妙手生財的秘方。
“你沒聽錯。”謝拾輕聲肯定。
回過神來的徐守文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指著對面一車車的財貨,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這!”周侍郎怎麼是這種人?!
這一刻,他的世界觀破碎了。
回過神來的徐守文簡直想要捂臉:“是我信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