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場上如常發揮,中試是自然之事。”
說到這裡,他提醒弟子:“經義,求其醇以正者;論、判,求其明以暢者;詔、誥、表,求其能宣上德達下情者;五策,求其能學古適用者*——切勿學人劍走偏鋒,故作驚世之言、奇詭之文,此不過才學不足之輩譁眾取寵、冒險一博罷了。”
言下之意,謝拾只要穩紮穩打,正常發揮就足夠了,沒必要畫蛇添足做多餘之事。
“夫子教誨,學生省得。”
謝拾再次點頭,讓夫子放寬心。
徐衡見狀,滿意地點點頭,強行將嘴角上揚的弧度壓下去,仍舊不免洩露了一絲。
——沒辦法,任誰有這樣一位優秀的弟子都得高興得合不攏嘴。若非徐衡向來低調,只怕此時已經同旁人誇耀完一圈。換作觀瀾居士何秉,多半便是如此。
事實上,謝拾的成長速度早已超乎他的預料。從前他便知道這個小弟子聰明又努力,只要中途不出意外,將來必然前途遠大。然而在徐衡的設想中,謝拾的成長極限最多便是江南三傑這一層次——這已經很是了不得,誰能想到他還能遠遠超越?
師生二人見面後,他只隨手翻開手邊的《孟子》,問了小弟子幾句,便從提問轉為探討,確定謝拾的盛名絕非虛誇。既有本事心態又穩,如此他還有什麼不放心?
謝拾在徐家消磨了一整日。
聽徐夫子傳授會試經驗,與徐守文手談一局並憑藉日益精湛的棋藝大殺一通,久違地品嚐到師孃親手做的茶點,順便見了此前素未謀面的師嫂與小師侄。
師嫂薛氏是國子監祭酒薛養性嫡幼女,據說通讀詩書,不比徐守文差——此乃徐守文自曝。
謝拾不曾同她說過幾句話,亦能看出這是個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女子。若是二姐見了,必然要與她做個朋友。
而三個月大的師侄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只知睡覺吐泡泡,連個大名都不曾取。
徐守文大概總“擔心”兒子享受的待遇比自己好,一邊逗弄兒子,一邊忍不住與謝拾暢想著將來如何給兒子“上強度”,連何時啟蒙、課程如何安排都計劃好了。
“???”
謝拾替師侄默哀一秒,便愉快地投入討
論中,甚至憑藉豐富的經驗提出不少建議,連小朋友若是厭學該如何應對都有預案。
“啊,咿呀!”
床上的小嬰兒揮舞著他白嫩的小手,露出無齒笑容,渾然不知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兩個無良的長輩卻在一旁竊笑出聲。
……
晚飯過後,謝拾與夫子一家道別。再過數日便是會試,此後他便要在會館專心備考,想來會試之後才有閒暇再度登門。
“師兄,科場再會!”臨別前,謝拾對徐守文道,“這回師兄可別被我落在後頭了。師兄弟雙雙進士及第,豈非佳話?”
徐守文一口應下:“借你吉言!阿拾向來福澤雙全,我便蹭一蹭你的運氣罷。”
謝拾笑笑表示隨意蹭。
他又對著徐夫子鄭重一鞠躬:“夫子,學生去了。”他的話不僅是道別,更像是打響奔赴會試的發令槍,充滿了一往無前。
徐夫子微微頷首。
“去罷,勿負所學。”
·
八月初八,會試開考前日。
殘月灑下清輝,淌過京城的大街小巷。本該是宵禁的時刻,皇城腳下卻處處喧闐。
擁有上百年曆史的大齊帝都彷彿在今日突然失去了皇城的莊嚴與肅穆,深夜的寂靜被砸得七零八碎,驚飛的雁群化作一陣陣烏煙,翅膀撞開烏黑的雲,呼啦啦飛走。一條條由馬車組成的長龍從京城的四面八方洶湧而出,搖曳的燈籠似匯成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