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襲城了?”
謝拾心中一驚,披衣而起。正要起身開啟房門,耳朵卻捕捉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就見石頭在另一張床上睡得正香,似乎夢見什麼美味,嘴裡發出嘖嘖聲響,外間的動靜竟是絲毫不曾驚擾到他。
謝拾頓時哭笑不得,將將升起的茫然與慌亂頃刻散了七七八八,他幾步走過去,在石頭耳邊喊了一聲:“醒醒,開飯了!”
彷彿觸發了關鍵詞,石頭鯉魚打挺般猛然直起上半身,眼睛還沒睜開,嘴裡先懊惱起來:“完了完了,今天怎麼起遲了?”
他睜開眼睛,十分不好意思。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話說到一半,卻愣住了。
四周昏黑,謝拾的輪廓亦是一片模糊。這哪裡能算是起得太遲?分明是起得太早。
換作平時,謝拾定要打趣他兩句。此時他卻沒這份心思,只催促著石頭趕緊起身:“出事了,咱們趕緊出去看看……”
終於清醒過來的石頭同樣聽見外間嘈雜的聲音。他們住的房間位於客棧二樓中間,此時只聽走廊兩側不斷有腳步聲響起。
男人的喊聲,女人的叫聲,小孩子的哭聲,在深夜中響作一團。兩人抄起行囊,匆匆推門而出,凌亂的一樓大堂立刻映入眼中,桌椅七歪八斜,匆匆下樓的眾人幾乎聚集一堂,似乎想出去又不敢。
有大漢胡亂揮舞著卸下來的凳子腿,而平日裡衣冠楚楚的書生慌亂間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緊閉的客棧大門被桌椅堵得嚴嚴實實,眾人虎視眈眈守在門後,手中握著花樣百出的武器,桌子腿,擀麵杖,掃帚,菜刀……這些人一個個神情緊繃,彷彿只要有敵人敢於破門而入,他們就會立刻抄傢伙拼命。
客棧的掌櫃正一臉無奈地說著什麼,卻又被眾人手中揮舞的武器嚇得連連後退。
見狀,謝拾將要下樓的腳步頓了一頓。顯而易見,他縱使下樓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反身回房,推開二樓的窗戶朝街上望去,只見火把亮如長龍,街頭官兵正在挨家挨戶徵召百姓,倒不至於讓大家上城門守城,主要是徵召民夫運輸石料和木料。
而被徵召的老百姓一個個雖慌不亂,倭寇侵襲東南沿海州縣不是一日兩日,福州府老百姓不至於視若尋常,卻也經驗豐富。
相比之下,客棧中眾人的反應就糟糕多了。
謝拾轉念一想,頓時明白過來。
客棧是什麼地方?招待旅人之所,哪裡會有本地人來住?即便附近州縣的百姓,要麼是入城趕集,當天來當天走,要麼便是有親戚家可以借宿,誰又捨得花錢住客棧?
而這群自五湖四海而來的外鄉人,既不熟知福州府鄉情,驟然得知倭寇襲城,自然是亂作一團,倉促之間上演了一出鬧劇。
就說謝拾,不也是一時失措?
想明白後,他迅速冷靜下來。
而心神一旦鎮定
,摒棄客棧中亂哄哄的雜音,立刻便捕捉到一陣陣滾雷般的轟鳴。
彷彿雷公擊鼓,大地為之震動。
——那是火炮轟鳴的聲音。
聲音自城外傳來,一下一下敲擊他的心臟。謝拾急促的心跳逐漸變得平穩鎮定。
便是謝拾對倭寇不甚瞭解都能想到,他們不可能帶著數門火炮來攻城,火銃都是奢望,這必然是福州府用來守城的火炮。
如此看來,府城當是穩如泰山。
事實上,以福州府城池之固,守城應當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擊退倭寇,謝拾對雙方戰力一無所知,僅憑空想,著實難以推斷。依他看來,如今城內應當是安全的。然而福州府城周邊的村落,就很難說了。
謝拾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