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點遠勝於不足。
謝拾習以為常地聽完了何訓導又一輪針對諸生的犀利點評,幾乎幻視暴風雪降臨,將在座諸生都凍成了面色發白的冰雕。
直到最後提及謝拾的策論,氣氛才驟然一變,何訓導的語氣都柔和了不止一個度。
用堪稱和風細雨的態度指出謝拾文章中稚嫩生澀之處,他又開始誇讚其中優異之處,於是暴風雪亦化作陽春三月的春風。
恰逢陽春三月,暖和的春風從半開的窗外飄入,遭受了一輪·暴風雨洗禮的諸生彷彿還沐浴在臘月的寒風中,只想瑟瑟發抖。
惟有臨窗而坐的謝拾,沐浴著窗外的陽光與何訓導拂來的“春風”,周身暖意氾濫。他極力剋制自己的嘴角不要揚得太高,以免與在座的一眾“冰雕”格格不入。
謝拾忍不住對胖狸貓道:“雖然知道拉踩不好,但何訓導說話真好聽啊!要是他能少罵旁人幾句,只專注誇我,就完美了。”
胖狸貓不禁陷入沉思:……總不會是因為徐夫子成天板著臉,輕易不肯誇獎弟子,結果宿主反而憋狠了就想聽先生誇誇罷?
如此一想,胖狸貓對自家宿主憐意大起——終究還是個需要鼓勵教育的崽崽呢!
……決定了,以後每日早晚各誇宿主一句!“誇誇”能量汲取充足後,自家宿主也不至於聽旁人說兩句好聽的話就忘乎所以!
胖狸貓握住爪爪下定決心。
——貓貓牌誇誇機,出動!
一無所知的謝拾在愉悅的心情中迎來下課,隨著何訓導遠去,堂中一眾“霜打了的茄子”亦是紛紛解凍,活了過來。
謝拾正待起身,有人從他身後的過道里匆匆躥出來,冷不丁撞得他肩頭一歪,案上的硯臺也差點帶下去,他連忙伸手按住。
一旁的張宥拉了他一把,他這才站穩,轉頭一看,發現撞到他的是一名不認識的生員。
府學生員數以百計,又不強制要求所有生員上課,是以每堂課生員流動性極大。何訓導嚴苛刻薄至此,依舊有不少生員主動聽他講課,可見其才華之出眾。
與此同時,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姚九成伸手攔住就要匆匆離開的生員,悠然道:“兄臺撞了人就走,只怕不
合君子之道罷?”()
他唇邊還掛著幾分輕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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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題大做!”被攔住的生員卻似受到冒犯,怫然道,“他又不曾傷到哪裡——”
本還面帶微笑的姚九成狠狠皺眉,只覺此人好生沒有教養,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知禮,無以立。你的書都白讀了?”
“子高……”
謝拾正想說小事一樁不必理會,就要拉過姚九成讓對方走人,後者連珠炮般的嘲諷卻更先射出:“一介商戶子神氣什麼,學府門楣都被你染了一身銅臭!在訓導的得意門生面前倒是搖頭擺尾起來!”
言語中諷刺姚九成對謝拾阿諛討好,令人不恥。
謝拾頓時沉下了臉。
“國朝哪條律法規定商戶子不得入學宮?”他抬手一揖,一字一句問道,“兄臺想來定是出身清貴名門,博覽群書,還請教我!”
大齊立國之初,商戶不得參加科舉,如今此條禁令早已廢除,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那人被他突如其來的發難驚住,嘴唇囁嚅幾句,說不出話來:“你……你莫要自誤,你以為這奸詐商戶子是什麼好人?”
不等謝拾說話,一道聲音悠悠響起,顧懷璋一邊搖頭晃腦誦唸著《論語》中的句子,一邊踱步走了過來:“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