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你哥。”
“你確定???”夏樵還是不太相信地看著那隻手。
謝問:“確定。”
老毛是個特別配合老闆的人,謝問一點頭,他已經走到了窗邊。看那架勢,就要往下跳了。
大東拽了他一把,懷疑地衝謝問說:“你怎麼知道?”
他怎麼知道?
他教的。
老毛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木著臉在心裡答道。
準確來說,不叫“教”,是哄騙。
聞時小時候很悶,因為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總有人管他叫“惡鬼”。
山上的幾個親徒知錯就改,被塵不到點過一回,便沒再傳過類似的話,但山下人多,悠悠之口堵是堵不住的,總有那麼一些不知實情的人,一傳十、十傳百,悄悄地說著那些不中聽的話。又總有那麼幾句,會傳進聞時耳朵裡。
小孩兒很靈,也很倔,聽到什麼都藏在肚裡,從來不說。只會在練完傀術功課之後,在聽松臺最高的石塊上悶頭坐一會兒,薅金翅大鵬的鳥毛。
塵不到以前放傀沒有定數,需要的時候信手拈來,什麼東西都能操控驅使。一片葉子、一根枯枝、一朵花、甚至一抹霜雪,他背手一捻就能成移山削物的傀,連線都不用。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不需要。
老毛是他第一個長久放在身邊的傀,為了哄一個掉眼淚的小徒弟。以至於堂堂金翅大鵬,翅膀一扇能掀半座山,利爪如刀、威風凜凜,初亮相卻是以一個小鳥啾的形象,不足半個巴掌大。
其實傀這種存在,並沒有“長大”這種說法,該是什麼樣,放出來就是什麼樣。但他這隻金翅大鵬,愣是體會了一番緩慢生長的感覺。
老毛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他被迫偽裝成毛茸茸的一小團。聞時年歲不大,坐在山巔的石塊上,也是一小團。
因為面板白的緣故,像個雪堆的小人。
他就站在雪人的肩膀上,蜷著腦袋打盹。總是沒打一會兒,就被雪人薅下來摸頭。
聞時小時候不愛說話,但有很多小動作。悶悶不樂的時候、開心的時候、饞什麼東西卻不啃聲的時候、不好意思的時候。
都是無意識的,他自己不知道,塵不到卻看得清清楚楚。
別說塵不到了,時間久了老毛都能懂。
老毛看得懂卻從來不說,他一直兢兢業業地扮演著一隻會長大的小鳥,沒到時候堅決不說人話。
但塵不到不同,他以逗小徒弟為樂。
每隔一段時間,塵不到就會在某個不經意間,以一種“又被我抓住了”的口吻,戳穿聞時的某個小動作。
雪人臉皮薄,一戳穿就變紅了。但他講不過別人,只能仰著臉跟師父無聲對峙,然後過幾天,悶不吭聲把那個小動作改掉。
再過幾天,又會多出一個新的小動作。
薅金翅大鵬腦袋的習慣,就是這麼來的,還持續了很久。那段時間裡,老毛總是慶幸,還好傀不會禿。
不過聞時的悶悶不樂每次都撐不過半天,就會被塵不到以各種方式引開注意力。
有時是教一些新的東西,有時是拿好吃的饞他,有時乾脆袖擺一垂,滾下幾隻貓貓狗狗,鬧作一團,擠擠攘攘去拱聞時。
老毛親眼見過五隻小貓勾著聞時的衣服把他當樹那麼爬,而聞時一動不敢動,幽幽地看著塵不到,什麼“惡鬼相”、“髒東西”都被拋諸腦後。
而塵不到總是倚在榻上,煎著茶或松醪酒,支著頭看戲。
反正就是一邊逗著、一邊慣著。
聞時很小就被塵不到帶著進籠了,當然老毛也在。
常常是塵不到迤迤然行在前面,聞時一步不落跟在後面,老毛還是站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