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重術看看便罷,少有人用。”
“算了吧,不知真假還得受大罪,輪迴也好下輩子也罷,都是些虛詞。”鍾思一手架在曲著的腿上,懶懶散散地後靠著消食:“誰拿這些賭個虛無縹緲。”
“看待輪迴之事,山下人跟咱們不大一樣。”莊冶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我聽他們爭執起來動輒不得超生,情深起來又張口閉口下輩子。”
“確實。”
銅鍋底下還支著爐子,火不大,剛好能讓鮮湯一直汩汩輕沸著。這其實是個愜意又閒散的深冬夜,但聞時卻很不舒服。
他就像是病了,沉痾難愈。軀殼是空落落的,耳裡像塞了棉絮,聽幾個師兄閒聊也聽不大真切,只有那麼幾個詞句像帶著細密的刺,在他心臟裡一遍遍來回地生剮著。
鍾思叫了他好幾聲,又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才驀地回神,抬眸看過去。
“我見你這幾日都悶悶不樂、心不在焉,有麻煩事?”鍾思問。
聞時定定地看著他們,忽然也看不真切了。
過了很久,他輕蹙了一下眉,含糊道:“沒什麼。”
鍾思又用肩膀拱了聞時一下:“你別總是沒什麼掛嘴邊,回頭也給你取個諢名。”
莊好好無奈地搖搖頭。
鍾思哈哈笑著,比了個拇指對聞時說:“哎,知道你是這個。但有麻煩別總悶著,說出來師兄給你出主意。”
卜寧聞言露出了一副“你算了吧”的表情,有些頭疼地說:“你別找亂子就謝天謝地了,想想你的疤。”
“上回是意外。”鍾思吊兒郎當地摸著脖子,不在意地說:“人啊,偶有一失,哪能回回如此。”
聞時藉著桌上火光朝鐘思脖頸看去,那裡確實有一條長疤,剛退痂,一看就是才落下不久。
可他居然想不起來那條疤的來處。
卜寧莊冶俱是瞭然模樣,唯獨他,想不起來昨日見到的鐘思有沒有這樣的疤,他甚至……想不起來昨日是什麼樣的。
他也想不起來,為什麼大小召煮了這樣一鍋熱食,她們和塵不到卻不見蹤影。
就好像……場景都是擺放好的,沒有前因沒有後果,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而他穿梭在割裂的片段裡,渾渾度日。
噹啷——
碗被碰落在地,滾燙的熱湯潑了滿手。
聞時盯著自己依然蒼白的手指看了很久,在卜寧他們有所反應之前,猛地站起身,丟下一句“我先回屋”,便匆忙出了門。
山道很長,他幾乎飛掠直上。
塵不到的屋裡亮著燈火,昏黃的光將那人的影子投映在窗上。
他在呢。
聞時跟自己說。
他就坐在屋裡,跟往常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只要想見,推門就能看見。看見他倚榻翻著書卷,或是支頭擺著棋盤。
他會一直在這,鬚髮無損。
山間歲月很長,他們明明還有無數個不斷更迭的秋冬春夏。
他們明明還有很多年。
聞時抬起手,想要推開門看一眼屋裡的人……
但他最終停在了半途。
從山腰到山頂,對他而言眨眼便到。但他此刻卻覺得筋疲力盡,就好像他走了很久的時間很遠的路,費盡了不知幾生的力氣,才能站在這扇門前。
他垂手低下頭,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在閉眼的瞬間,聽見自己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揪著五臟六腑猝然一痛。
“聞時……”他又聽見有人叫他了。
是塵不到的聲音。
可是很奇怪,塵不到明明就坐在一門之隔的屋子裡,為什麼聲音那麼遠。又是為什麼他在聽到那聲“聞時”的時候,會難受得再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