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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停了話,臉色同樣很難看。過了片刻他才生澀開口說:“你問的,你讓我說實話。”
“爸爸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沒那些毛病。”
“你不知道。”盛望說:“你不知道,我自己最清楚。我喜歡我哥,我是同性戀。”
盛明陽還在試圖講道理:“我知道你現在這些話有點逆反心,純粹為了氣我——”
“我沒有。”盛望垂下眼,“我沒想氣你,我一邊高興一邊難受,很久了。”
車內一片死寂,盛明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盛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剛剛說的所有都只是在強找理由。他就是不想承認兒子變成了這樣。
盛望垂眸坐著,餘光裡他爸的手指攥著撥檔器,無名指和小指微微抽動著,像不受控制的顫抖。如果手邊有什麼東西,如果他是獨身一人,可能已經砸了一片了。
但他只是攥了一會兒,冷下臉說:“斷掉。”
盛望抬起眼。
“你不用回學校了,晚點我給老徐打電話。”盛明陽說:“給你辦轉學。”
“我不轉。”盛望說。
“要麼你走要麼他走!”盛明陽終於沒壓住火,吼了一句。吼完他顫著手指發動了車子,眼也不抬地說:“我有的是辦法,你自己選一個。”
車子直竄了出去,盛望像被摁死在椅背上,片刻後又驀地鬆開。他在不斷的急走急停中感到無力和反胃。
他還記得江添生日那晚他為了哄人開心說的玩笑話,沒想到一語成讖。
“爸你知道快小高考了麼?”他在暈眩中閉上眼,牙關咬得死緊。忍了片刻他才繼續道:“你有想過現在轉學有多大影響麼?你每次去辦那些手續的時候想過這些麼?想過我有可能追不上麼?想過我有可能這一次就真的適應不了,然後一落千丈麼?”
“你自己想過麼?”盛明陽面無表情,“你但凡多想一點,都做不出這種荒唐事。”
“我不覺得荒唐。”
“你真不覺得?你不覺得荒唐為什麼怕被發現?不覺得荒唐為什麼一邊高興一邊難過,你難過什麼呢?不是應該理直氣壯麼?”
盛望張口結舌。他想說不是這樣,但那個瞬間他忽然找不到反駁的詞彙了。就好像人在暗處走久了,連自己都會摸不清路。
盛明陽看也不看他,“你現在去告訴所有人,你跟你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你看看別人什麼反應!”
他氣到幾乎口不擇言,說完自己先閉了一下眼。車身跟著抖了一下,盛望卻並不覺得驚心,只是胸口冰涼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固執地說了一句:“我不斷。”
盛明陽沉默地握著方向盤,很久之後點了點頭說:“你這話別跟我說。”
那跟誰說呢?盛望有一瞬間的茫然。
車子在山林彎道中呼嘯而過,開進了郊區公墓裡。這個時間不早不晚,整個公墓陷落在冷清和寂靜中,白色的大理石像結了厚霜,冷得人心口發麻。
盛望被拽進那座蒼白的建築裡,穿過一排排同樣蒼白的照片,然後在其中一張面前停下。
盛明陽拽著他,指著照片上笑著的人,卡了許久疲憊地說:“你跟你媽說,來,望仔。你看著她,說,你要跟你哥在一起,你是同性戀,說!”
江添跑到三號路的盡頭,順著學校西門出去,在盛明陽停車的地方剎住腳步,那裡早已換了人停。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又匆忙跑向梧桐外。
丁老頭和啞巴兩人在屋內摘菜,一個只會比劃,另一個卻看不大懂,只能沉默無趣地對坐著。
老頭在家悶了一個假期,成夜成夜地琢磨著江鷗季寰宇那些事。人老了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