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門的屬地,適應了一圈後,終於開始主動親近人了。
這大概算是一種別樣的特殊待遇,顧晏當然不會推拒。
“確實有過理念不合的想法……”他低聲重複一遍,沉吟片刻:“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那其實不是一段特別愉悅的體驗,所以……我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記得有一年酒會,我在陽臺看夜景的時候,你來問過我一個問題,關於……保持初衷?”燕綏之試著回憶了一會兒,又輕笑一聲,“有點記不清了。是那個時候嗎?”
“你居然記得?”顧晏有些訝異。
燕綏之:“我記得的事情,可能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
顧晏看了他片刻,點了點頭道:“算是吧,不過那其實只是導火索……”
“這還是個連鎖反應?”燕綏之挑起眉毛。
顧晏:“……”
其實算不上是什麼連鎖反應,與其說是當年的顧晏突然發現自己跟燕綏之理念不合,不如說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所抱有的初衷,似乎不足以全然投照到現實中。
他還沒有多做解釋,燕綏之卻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源頭。
或者說燕院長雖然不親近人,但在那些年裡學生有可能會經歷的掙扎與轉變,他其實都有了解。
他問了顧晏一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我沒記錯的話,你本籍是赫蘭星?父母是……軍人?”
梅茲大學尊崇德卡馬的傳統,向來不會過多關注學生的來歷和背景,這並不是一個師生或同學間會常聊的話題。不過當年的燕綏之還是從顧晏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一些簡單資訊。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別人對赫蘭星也許所知有限,燕綏之卻不一樣。他清楚的知道,赫蘭星在不到三十年前,還發生過一次跟星際海盜之間的衝突。那是數百年來最大的一次衝突,摺進去的軍人數不勝數。當然,摺進去的星際海盜更多。
那次衝突之後,赫蘭星得到了海盜頭子三百年不進犯的承諾書,也多了數以十萬計的孤兒,全都是軍人後代。
所以他一直將這個預設為敏感話題,以大學間的師生關係來說,並不適合多問。
顧晏聞言點了點頭,回答應證了他的猜測:“嗯,都是軍人,不過已經過世了。”
燕綏之看著他,倏然理解了他會有理念掙扎的原因——赫蘭星軍人的品格,就是絕對忠誠,絕對正義,絕對的自我奉獻。
如果他的父母都是軍人,並且剛好是為了母星民眾而戰死的軍人,那麼他們所堅持的信念,往往會以一種根深蒂固的方式溶於後代的血液中。
他曾經在赫蘭星的福利院見過很多軍人後代,幾乎無一例外。
顧晏看到了燕綏之的表情。
很奇怪,似乎經歷了昨晚的一切,現在不用對方開口,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連猜測的步驟都免了。也許是昨晚燕綏之的回應給了他足夠的底氣。
他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算孤兒,父母過世後,我一直跟外祖父住在一起,他是一位法官。”
一位非常嚴肅而板正的法官。
所以顧晏的骨子裡灌注了極為鮮明甚至近乎執拗的理念——來自軍人的忠誠、正義、自我奉獻,以及來自法官的公平和嚴謹。
即便在他進入大學,早早做好打算要幹律師這一行的時候,這種理念也不曾改變過。
他並非對這個行業一無所知,恰恰相反,因為外祖父的關係,他對律師的瞭解比很多人都早。
但人總是這樣,尤其是年輕人,意氣風發中帶著一點無傷大雅的清高自傲,在做情景假設時,總會下意識去構造一個理想化的局面和結果,並且篤定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如何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