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連沈長謙自己都不習慣於如此輩直白地向小輩表達親暱,掌心在林簡發頂停留兩秒,就被他神色不太自然地收回,但隨後,他溫聲對林簡說:「你這孩子道什麼歉呢,和誰道歉呢?」
林簡喉結滾動,卻不再遮掩隱瞞,啞聲說:「當然是向您和奶奶,我——」
作為從小被這老兩口寵著長大的孩子,林簡在他們身邊得到的溫情與愛護實際上不比在沈恪那裡得到的少,但是現在,這個他們護著寵著的人,卻將他們的兒子一把拽入這軟丈紅塵之中,私心扣在自己身邊,不死不休,固執得不肯放手。
要知道,沈恪是沈家的獨子啊。
這相當於是,他親手斬斷了沈長謙夫妻曾經期盼過的,含飴弄孫安享天倫的希翼。
所以他才無法不愧疚難安。
可沈長謙卻再次打斷他,竟然還輕聲笑了一下,瞥了旁邊的沈恪一眼,哼聲道:「你道什麼歉,我養在沈家那麼多年的好孩子,就這樣被人糊弄走了,該道歉的恐怕另有其人。」
說完停兩秒,居然還略帶嫌棄地低聲補了一句:「比人家大那麼多歲,好歹還叫了你那麼多年的小叔叔,虧你下得去手,也真好意思……」
這話聽得林簡再次震撼難言,但隨即,被親爹吐槽「年紀大」的人卻輕笑一聲,接話道:「那怎麼辦,要不我不長了,等等他?」
林簡詫異又遲鈍地轉過頭去,下一秒,就對上了沈恪垂目看來的沉緩又柔和的目光。
「爺爺……奶奶……」林簡扶在沈長謙輪椅扶手上的手指攥得極緊,大力之下骨節處都略略泛白,「你們不怪我嗎,真的……可以接受嗎?」
畢竟,這是林簡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樣的求而不得,甚至要比當初對沈恪痴念妄想,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要我們怎麼說,說多少次你才能相信安心呢?」沈長謙微笑著嘆了口氣,道,「只有一件事啊小簡。」
林簡立刻說:「您說,我聽著,都答應。」
沈長謙眼底的笑意就變得溫和又慈愛,他搖搖頭,叮囑道:「從今往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委屈啦。」
林簡一怔,眼眶迅速酸脹起來。
「快起來吧,別蹲著了。」叢婉拉住林簡的胳膊,將人從地上輕輕拉起來,而後微微仰頭,看著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青年,悵然又唏噓的說:「小簡啊,身為父母,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不管他長到多大,在父母膝下,始終都是個孩子。」
正如他們疼愛沈恪,從小至今,從未改變。
哪怕他們的兒子已經年過而立,早已獨當一面呼風喚雨,可在父母眼中,依舊也只是孩子而已。
「但你要知道,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叢婉身上還披著林簡送的那條廣袖披肩,看上去確實是非常鍾愛一般,「所以在我們眼裡,你和小恪,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疼惜,一樣的掛念,一樣的,不忍心看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只願他此生順遂長樂,就夠了,就足以。
「所以,以後不要再說什麼對不起的話。」叢婉站到丈夫身邊,兩人微笑著看向林簡,為這段外人聽起來或許覺得光怪陸離的感情,添上無可撼動的一筆濃墨——
「我們是小恪的父母,從今天起,也是你的。」
林簡和沈恪陪沈長謙夫婦在澳洲度過了三天。
這三天中,林簡無時無刻不在想,若是人生真的有完滿一說,那他此生最為彌足珍貴的時光,便是此時了。
他何德何能,又是何其幸運,能夠得到這樣無可比擬的感情和珍視。
親情讓人覺得心暖,而愛情,則讓人無時無刻感到心軟。
從澳洲回來後的一段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