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廣陵半晌沒說話。在她的內心之中對天微宮減稅之事毫無疑問是持反對意見的,但就是沒法張這個嘴。按照張行儉的邏輯只要她公開反對減稅,那就是不把玄階宗門的人當人看。
這可是要犯眾怒的,造成的後果她根本承擔不起。
這一刻苻廣陵不禁在想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自己是對的,那為什麼她找不出一個合理的、恰當的、能公開講出來的理由呢?
【難道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遙想當初修煉之時口口聲聲說修真煉道是為了斬妖除魔,結果斬了一圈發現自己成了魔。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衝擊讓苻廣陵心口莫名一陣陣絞痛!
她修的是劍心通明之法,信念越是堅定,出劍的威力也就越強。此法進境雖快,卻有個極大的弊端。心中形成的信念絕對不可更改,一旦心意變了,滿身修為便也廢了。
苻廣陵雙目充血,胸膛之中腥風翻湧,鮮血已經湧到喉嚨,又被她硬生生嚥了回去。
回想起當年學劍之時,她曾對著天一劍派的鎮山劍碑發下宏願,誓為天一劍派的興盛奉獻一生。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此為念打磨劍心。
最初時劍心通明訣無往不利,廣陵仙子橫空出世,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可後來經歷的事情越多,她就對自己所堅持的信念越發懷疑。天一劍派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聖潔無瑕。
這種事對別人來說並沒有人什麼大不了的,但對她這種以信念為修煉根基的人來說卻足以致命。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她從意氣風發逐漸變得越來越膽小懦弱,越來越沒有良知。有太多的事情她應該去做,但這會傷害到天一劍派的利益,所以她不敢做。她怕一旦邁出這一步,自己要面對的事情就會與此生堅守的信念背道而馳。下場就是形神俱滅。
數百年來,她見過太多應該被懲治的罪惡,最後都選擇視而不見。也見過太多應該被拯救的生命,但由於她所站的立場而不得不任由其毀滅。
她以為只要習慣下去,這該死的良知早晚有一天能消磨乾淨,但結果卻事與願違。
人有一萬種方法去欺騙別人,可這一萬種方法中卻沒有一種能欺騙自己。那些曾令她悔恨交加的記憶永遠也無法在腦海中徹底消散。每逢夜深人靜,便不受控制的一股腦湧上心頭。
越是不想記起,就記得越是清楚,越是分毫畢現。
一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來自內心的煎熬與折磨。當初楚陽百般懇求她為了東洲百姓去抵抗獸潮,她明知道楚陽是對的,卻還是拒絕了。
她的劍心只允許她忠誠於天一劍派,任何對天一劍派的利益不利的事情她都不能做。後來她又同意去西山走廊抵抗獸潮,並不是因為張行儉說服了她,而是她自己說服了自己。
劍心通明訣這種類似於獻祭的術法讓她擁有了其他人無法匹敵的戰力,付出的代價也同樣是其他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來自良心的痛苦折磨讓苻廣陵徹夜難眠,她曾問過師父如何化解。她的師父沉默許久,只回答了四個字——大道無情。
這曾被她視為圭臬的四個字,現今看來是如此混賬!究竟是多麼無恥的人,才能把自私自利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五臟六腑的絞痛疼得苻廣陵意識有些模糊,額頭上冷汗涔涔。自欺欺人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她所堅持的信念終究還是變成了一抔黃土。
張行儉罵得正嗨,全然沒注意到苻廣陵臉色的異樣。
“苻廣陵,我想你應該明白一件事。你們天一劍派的人是人,玄階、黃階宗門的人是人,體修和凡人也是人。麻煩您有空的時候到自己的地盤上看一看,多少宗門因為你們的橫徵暴斂被迫走上絕路?多少凡人和體修因為你們的貪婪無度而家破人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