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非變不可。鹽官縣也算是江南富庶之地了,可下轄的百姓卻沒幾個能過上好日子的,富貴者良田萬頃,家貧者卻連溫飽都不能保證。每年所交的糧稅極為繁多,糧食收上來,能有一兩成留在手裡就不錯了。從前江南一帶的義倉尚有不少餘糧,這些年滿村子也存不下幾百斤的穀子。種地養不活自己,更無法養活家人,家裡若有青壯勞力便得去城裡頭打短工,一日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得十文錢,這十文錢只管著一家開銷,若是遇上災病,便是連喝口藥的錢都沒了,只能聽天由命。父親,他們的命也是命,在那些富人紙醉金迷,肆意揮霍的時候,我可曾想過是誰供著他們的?”
蘇秉諷刺:“我倒不知自己還生了一個菩薩心腸的兒子。”
蘇墨言見父親油鹽不進,心下失望:“見此情況,誰又能不動惻隱之心呢?如今的稅法本就是錯的,百姓交稅糧的時候受到層層盤剝,數不清的貪官汙吏佔著民脂民膏,卻不做半點無民有利之事。但凡這些官員有半點良心,也不會將百姓壓迫至此。明知是錯的,為何就不改呢?”
蘇秉扯了扯嘴角,心裡對這個小兒子又何嘗不是失望至極呢?他也看得出來,小兒子只是跟他徹底離了心。
再多說下去也沒意思,蘇秉道:“說的好聽,滿口仁義道德,卻不知你如今吃的用的正是你口中盤剝出來的民脂民膏。”
蘇墨言心裡一震。
“受不住了?”蘇秉反問。
蘇墨言也不是沒曾想過這個問題,且他深以為恥。若是可以,他寧願不要。
蘇秉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樣,譏諷道:“管你願不願意,蘇家生你養你可謂是耗費千金之力,你以為把你養成這樣是為了什麼?還是為了光耀蘇家的門楣!如今看你這樣子便知道沒有指望。我不求你能為蘇家做什麼,只求你別拖蘇家的後腿,別叫人笑話了宮裡頭的貴妃娘娘跟二皇子。但來日已入了官場,切記謹言慎行,離李家那夥人遠一些,可別端碗吃飯,放碗罵娘。”
蘇墨言攥緊了拳頭,眼眶都紅了。
“你若還想親近李家,跟你那個姓顧的朋友,就別怪為父我出手很辣了。什麼是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想必你心中也有數。”
說完,蘇秉直接甩袖走人。
他一邊走一邊不屑道:“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東西倒還有心思關心天下蒼生,可笑!”
諷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一句話落入蘇墨言耳中,刺耳至極。
張氏兩邊為難,只是看著火氣沖沖的丈夫,心知還是得先安撫好這一位,她同兒子交代了一句:
“你今日委實是糊塗了,得罪了你父親能有什麼好處?得了,我眼下先去尋你父親,你在這好生反省反省,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去同他道歉,父子倆哪有什麼隔夜仇?不過往後你也莫要再頂撞他了,你父親說的對,蘇家生你養你你確實也該為蘇家著想一二,別太自私了。”
蘇墨言沒有說一句話。
等屋子裡頭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提起腳,無力地走向了書房。
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本來想靠著一片策論反擊,如今卻因為一句話徹底沒了立場,他父親的那些話揭開了蘇墨言心中這不願意提起的心思。身為蘇家人,他的確沒有資格說這些,他痛恨那些盤剝百姓的酷吏,可是蘇家便是靠著這些酷吏供養出來的。他從小到大得來的一切,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拿著民脂民膏換來的,偏偏他的家人把這一切當成是理所應當,這正是蘇墨言最為痛苦的地方。
他知道所有的這些錢財是從哪裡來的,也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願意支援二皇子。他的確是蘇家的人,也擺脫不了跟蘇貴妃還有二皇子的關係,只是……除了蘇家三公子之外,他還是蘇墨言。他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