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新鮮的湊成了堆,像是一道的。而另外六具陳年的倒是有些分散,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六具屍體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剛巧一具對著一個江心洲渚。
這些江心洲渚平日散落在墳頭島附近,比它小許多,也就能供水鳥歇一歇腳,平日裡不那麼顯眼,這會兒不知怎麼的,看著頗有些面生,總覺得哪裡有些怪異。
撈屍人撐著杆子一邊勾著屍體,一邊琢磨著。
片刻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墳頭島怎的沒了?!”
撈屍人是個陳年工了,勾起屍體來速度也快,眨眼便把眼前那兩具頗為新鮮的屍體撈上了船。屍體翻過身來時,他還是驚了一跳,畢竟搖船的劉老頭他是認識的,而陸十九他也算是看著長大的。
他嘆了一口氣,長杆一伸,把第三具撈了上來。
“作孽啊……”一看這第三具是瘦瘦小小的陸廿七,他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老陸家這就沒了。”
不過將那廿七拉到船上時,撈屍人又“嘶——”地一聲,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小廿七怎麼……長得有些變了?前些日子還見過呢。”
陸廿七平日沒少出門,挑柴做飯均是他來,撈屍人平日裡自然沒少在街上碰見過他。這一帶的街坊,但凡跟陸家走得近一些的,都知道陸廿七的實際年齡,也都聽說他自從落水喪父後,燒了許多天,遲遲不退,燒壞了身體,自那以後,長得就特別慢,乍一看就像個五六歲的孩子,只是言行有些早熟。
在撈屍人的固有印象裡頭,他自己個頭就不高,而這陸廿七站直了也不過剛到他胸口。
可現今,他看著躺在船板上的人,估摸著用手臂虛虛丈量了一下,好似……比先前高了一些。
“哪有人幾天不見就高一截的……”撈屍人納悶地道,說完又兀自找了個理由——大約是被這江水泡了泡,顯得個頭大了些吧。
就在他收起丈量的手,打算去撈遠一些的屍體時,躺在船板上的陸廿七便毫無徵兆地詐了屍。
“咳咳咳——”
陸廿七連咳數聲,“哇”地一口,吐了一些嗆進去的江水,嗆得面紅耳赤,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結果看到的第一個場景,便是那撈屍人被驚了一跳,“噗通”一聲栽進水裡的情景。
廿七:“……”
水面上嘩嘩直響,攪得水底的薛閒葉有些不安分。
他一臉木然地沉屍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些掌控的能力。
他試著扭了扭頭臉,結果剛一轉頭,就看到約莫數丈遠的地方沉著一塊石鎖。那石鎖大極了,能有半個棺材大。下頭方方正正,看著便格外實沉,上面有個帶孔的尖,那孔洞裡拴著一根細鐵索,鐵索崩得筆直,似乎牽著上頭的什麼東西。
薛閒仰臉一看,發現鐵索的那一頭,正拴著個破棉絮似的玩意兒,棉絮上面還浮散著黑色的水草……
不對,不是破棉絮也不是水草!
他冷不丁想起先前搖船去墳頭島時,陸廿七在船上一驚一乍時看到的東西,據那小子說他在船舷邊“冷不丁看船下有一團黑的擦過去,想成頭髮了。不過應該只是水草,若真是頭髮,那人也該浮在江面上,不該這麼半深不淺地綴著”。
薛閒掃了眼那石鎖和鐵鏈,終於明白為什麼人沒有浮在江面上了,因為腳脖子被拴住了,整個人便被迫直挺挺地立在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