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以為已經忘了當年事,誰想說起來,卻清晰如昨日。薛晉問道,“所以你揹著我娘勾引了我父親?”
洪氏輕笑,“勾引?你未免太看得我了。如果你爹不肯,我會成事麼?說起來,你爹比起你娘來,倒是更歡喜我的。因為你娘是大小姐脾氣,從不會說軟話。而我從來都是順從你爹的,男人哪裡會喜歡強勢的女人。再後來,我發現我有身孕了。可你爹卻不願抬我進門,我知道他不願,所以也忍著不提,打算肚子再大些,去跟你娘說。”
“沒過多久,當年勢力龐大的京城邵家一夜瓦解,而那年吏部考核功績,想為你父親升官,誰想卻查得他的妻子姓邵……而且還是出自京城邵家分支……”
後面的事薛晉已經知道,哪怕這種理由聽再多次,他也覺得不能容忍,“他為了升官,於是殺了我娘。”
“你爹那時還忌憚濱州邵家,怎敢動手。於是他找了我,許諾如果我殺了你娘,他就會娶我。我父親雖然只是個普通大夫,但他管教甚嚴。如果讓他知道我懷有身孕,一定會活活將我打死。為了孩子,我答應了。”
“於是你爹在事發前幾日去外地辦事,我在薛家陪你娘。給她茶裡下藥,致她出現幻覺,夜裡走出房門,我伺機將她推下池塘……”
被薛晉抱著的金書都能在裹著自己的被子外感覺出他的憤怒,她看著洪氏,也恨不得她死,又怕又想向她討回公道。
阿古怕薛晉抱不住金書,將她接下,輕放地上。金書便坐在被上盯看洪氏。阿古伸手握住薛晉的手,想替他分擔,哪怕是一絲的痛苦。
“你娘死後,你爹才回來,邵家也因此沒有懷疑你爹。後來你爹信守承諾,娶我進門。成親當晚,他曾跟我說,往後最好的東西,定會留給我們母子。可是他一次都不曾兌現過……”洪氏冷笑,“你以為你爹是看重你才一直對你那樣好?其實不是,而是因為他怕自己的名聲受創,說他疼愛繼室和繼室的孩子,卻薄待你這沒孃的嫡長子。”
“他那種偽君子,什麼都是先為自己想。別人都說他是慈父,其實他不但血是冷的,連骨頭都是冰做的,你爹看重的,唯有權力和名聲。可他從不喜歡親自動手,因為他不願自己的手沾上血,怕去了閻王那要下地獄。所以他使喚我去做那些事。我明知道他是在利用我,可每次卻還是鬼使神差去做,你爹就是有這個能力。”
洪氏已經回魂,說話也更加有力氣,她用非常冰冷的調子說著陳年往事,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除了生養了兩個孩子,就什麼事也不曾做過。一世對著丈夫轉,為他操持內外,可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
倒不如在邵家的日子,至少……她和邵桉每日說笑,無憂無愁。
怎的長大成人後,一切都變了……
想不通,便覺十分疲倦。她緩聲,“你可以動手了,只是……阿凝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放過她吧。”
薛凝聽見母親為自己求情,可是卻不為哥哥求情,這實在奇怪。她隱約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看那懸掛在房樑上的東西,那分明是男子的腰帶。剎那明白過來,淚又決堤。
“於我而言,最該殺的是我父親,沒有他,你或許不會下毒手。而最該殺你的,另有其人。”薛晉哪裡會不想殺了洪氏,她那種毒婦,或許沒有他父親的推波助瀾,遲早有一日她也會被吞噬本心,對他母親下毒手。只是比起他來,當真還有一人比他更恨洪氏。
洪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直勾勾盯看自己的一個女童臉上。一瞬覺得她神似一人,卻又想不起那人是誰。
金書盯著她,稚嫩的嗓音有些發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得發抖,“洪沅,你殺了我娘,是你殺了我娘。”
洪氏蹙眉,仍未想起,“你娘是誰?”
金書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