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罌盯著他,眼睛有淚水滾落,然後變涼。
忽然極致的失望,還有這些日子的壓抑,齊齊湧上心頭,許罌心裡有一種累極了的心冷。
她攏好領口,麻木地轉身。衣服很髒,頭髮也亂了,身上有碰傷的淤青,所以腳步有些踉蹌。
顧星沉把自己外套罩在她身上,聲音很啞:“外頭冷……”
許罌抬起眼睛,毫無表情,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往林子外走。
顧星沉站在陰暗裡,平靜地看著少女走遠。
樹林邊緣有金色的路燈光,許罌在那裡停下來,沒有回頭看,把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扯下來,隨手,丟在路上。
然後,她消失了。
風在耳邊輕嘯,顧星沉靠著樹幹,抽乾了力氣。他抬頭,看不見星光。
深深的嘆息之後,他抬起手背擋住了雙眼。
有透明的眼淚從手背下滑落。
放下手,顧星沉看著漆黑,眼眸如深海,笑了。
終於,結束。
顧星沉有一絲絲悲涼的欣慰。
他做到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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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很奇怪,那個總是乾淨整齊的男孩子一身狼狽的回來,而且看看時間不到九點,也不是下晚自習的時候。
保安自覺給他開了門禁,還打了招呼,可很奇怪,謙遜斯文的少年這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像遊魂,空寂冷漠,緊繃著最後得堅韌,默默走入夜色。
保安從亭子裡探頭,來交班的同事問他看什麼。
“沒看啥,就那孩子今兒看著有點兒怪。”
“哪個啊。”
“就是那個斯斯文文的男孩兒啊,聽說在八中成績很好的那個。”
……
回到公寓後,顧星沉去浴室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他坐到書桌前,開啟臺燈,日記本被翻到最後一頁。
檯燈的光是冷白的,映著顧星沉白皙的面板有些冰涼感,脖子上有淡淡的青色血管紋路。
他修長的手指拿了筆,指甲很乾淨。
短短兩三行之後,筆尖頓了一下,再無字落在紙頁上。
然後顧星沉開啟膝上型電腦,點開蘇野的郵箱,寫了一份定時郵件,明早8點傳送,又從抽屜裡那些還來不及吃的藥全部倒進了馬桶裡,沖掉。
他憎恨這些東西,醜陋,噁心,折磨了他近三年。
看著流水嘩啦帶走那些病態的藥丸,顧星沉心裡說不出的解脫、暢快。
——終於,再也不用吃了。
把貓兒小罌餵飽,帶到樓下放生,看著它跑遠,那麼愉快,顧星沉笑容淡若浮光,夜風一吹就散了。
他才回到屋子,環繞了一眼,屋裡很整齊。很好。
然後浴缸的溫水也放滿了。
顧星沉跨進去閉目仰躺著,全身徜徉在水的溫柔與暖意裡,彷彿心扉都不再冷。
他睜開一些眼睛,睫毛下有黑色琉璃一樣的眼珠,看著天花板緩慢地眨了下,又閉上。他的小臂修長白皙,手腕的血落在水裡,像血花綻放。
顧星沉彎了彎唇。
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母親會走那條路。
好輕鬆。
從未有過的輕鬆。
腦海裡有美好的畫面閃過,他看見了童年,看見了未來,看見許罌站在萬眾矚目的舞臺,光芒閃耀。她笑得很開心,身邊有很多朋友,她很幸福……
……
書桌前的窗戶開著,夜漸深沉,風帶了露水的溼氣,溫柔徐徐,吹開日記本,一頁頁,直到最後一張。
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