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第一句話:“我沒有收實習生的打算。”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語氣格外平靜,如果忽略內容的話,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想聽他多說兩句”的衝動。
但燕綏之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對這種錯覺基本上已經達到生理性免疫的狀態了。
更何況他這話的內容根本讓人無法忽略。
沒有收實習生的打算?太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其實你可以把我直接轉交給任何一位律師,只要不在你這裡,哪裡都行。
燕綏之把這句心聲修飾了一下,轉換成不那麼惹人生氣的表達方式,正要說出口,就見顧晏手指輕轉了一下咖啡杯,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並沒有為你的到來做過任何準備。據說所裡有一份經驗手冊,具體描述過該怎麼給實習生布置任務,既能讓你們忙得腳不沾地又不會添亂,我從來沒有翻看過。因此,我無法保證你能度過一個正常的實習期。”
燕綏之挑了挑眉,難得有機會聽見顧同學在法庭下說這麼長的話,乍一聽還都是人話。
當然,僅僅是人話而已,遠沒有到令人愉悅的程度,畢竟說話的人沒什麼表情,語氣也依然涼絲絲的。
對於實習期究竟要經歷什麼,或者顧晏是打算如何安排的,燕綏之並沒有多麼濃厚的興趣。比起話語內容本身,顧晏這種好好說話的樣子倒讓他覺得更有意思一些。
不過……
你對著一個強塞過來的實習生都能好好說話,怎麼對著你自己親手、鄭重、深思熟慮選擇的直系老師就沒一個好臉呢?
燕綏之在心裡感慨了一番。不過也沒關係,指不定現在換一個身份換一個環境,能跟這位顧同學處得不錯呢,至少這開端還算可以。
不過這份感慨沒能延續多久,因為他桌上的辦公光腦突然嘩嘩譁吐出一堆全息檔案。
顧大律師本來也不是多話的性格,他剛才那一大段已經是好言好語的極限了,所以說了沒幾句,就乾脆把菲茲事先製作好的實習生手冊發給了燕綏之。
“你先看。”顧晏道,“我接個通訊。”
燕綏之手指撥了撥全息屏,還好,手冊內容沒有想象的那麼多,廢話很少,總體比較精練,而且很合年輕實習生的心理,甚至有些活潑。確實是菲茲小姐的風格。
實習內容,律所的一些規定,他都一掃而過。
事實上,整個手冊他都沒細看,畢竟他並不是真的新人,來這裡也不是真為了實習。他支著頭,隨意翻看著頁面,而後目光停留在某一行的數字上。
實習期間的薪酬——每天60西。
對一名學生來說,60西什麼概念呢,就是剛好夠一日三餐,多一個子兒都甭想。不過這也是德馬卡這邊律所的普遍情況,因為大家預設實習生來律所前期基本是添亂的。
一名大律師給實習生分配任務的時候,心都在滴血。因為等你做完這些,他十有八九需要重做一遍,同時還得給你一個修正意見,相當於原本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倍。
其中一些純混日子的實習生,更是為大律師們過勞死的機率增高做出了傑出貢獻。
你給我瞎添亂,還帶來了生命危險,我不收學費就算了,還得給付你好多錢,是不是做夢?
這一點實習生們也都清楚,所以對於這種前期意思意思的補助型薪酬也基本沒有異議,反正以後總有漲的時候。
燕綏之看到薪酬數字的時候,先是在心裡嘖了一聲,替這些可憐的學生們嘆一口氣。
緊接著他突然想起現在的自己就是“可憐的學生”之一,一口氣還沒到底就直接嗆住了,咳得驚天動地。
就在他支著頭緩氣時,顧晏的聲音不知何時到了近處——
“具體時間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