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抬起眼時,嚇得她脖子一縮。
大老爺發覺妻子失態朝她凝視一眼,示意她別露出馬腳,大夫人暗吸一口氣,壓了壓心頭的懼駭,聽到上首老太太說動筷子,這才拾起銀箸,捧著飯碗心不在焉吃起來。
二夫人比她好不了多少,憂懼被抑在眼眶,幾番想強顏歡笑擠出幾句奉承的話,嗓子卻黏住似的怎麼開不了口。
她那日也是一時糊塗,擔心殃及自己這一房的性命,沒能攔住沈瑤,沈瑤離開不久,她便後悔起來,著人去追,可惜沒追上,這幾日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希望謝欽贏,保住謝家富貴,又害怕他贏了無法面對沈瑤。
二夫人算是嚐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苦楚。
再看那沈瑤滿面紅光,二夫人不由露出豔羨,以前謝欽上頭還有皇帝與太子壓著,如今獨攬大權,別說往後十年,怕是二十年內,朝堂是謝欽說了算,沈瑤真是好命。
二夫人重重掐了掐大腿側,悔不當初。
上桌坐著府上幾位長輩,其餘晚輩都聚在兩側,隔著珠簾人影重重,鴉雀無聲,就連平日頑皮的孩子大約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乖巧地不哭不鬧。
一頓飯吃得格外壓抑。
唯獨沈瑤吃得津津有味,謝欽時不時替她剝蝦,就連一塊魚肉都要去了刺才遞到她碗裡,眾人瞧見了,心裡越發不是滋味,謝欽如此看重沈瑤,也就意味著那日的事無法善了。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老太太心情不好,吃了幾口燕窩粥便擱下了筷子,眾人也跟著停筷,沈瑤見狀輕聲勸道,
“母親想喝什麼湯,媳婦給您盛。”
老太太神色勉強,“你別管我,快些吃飽。”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放了筷子,老太太挪去羅漢床上坐著,二夫人連忙褪去手鐲欲伺候老人家漱口,三夫人跟在二夫人身後,看著她麻溜又幹練,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從何處著手。
就連平日從不獻殷勤的大夫人也硬著頭皮挽起袖子要去給老太太端茶。
老太太誰也沒理,揮退三人,只讓身邊人伺候。
三位妯娌尷尬地站在一旁,臉上有些掛不住。
下人撤下桌案,依著老太太的意思,在羅漢床兩側擺下圈椅高几與錦杌。
眾人看這架勢,便知有事,晚輩們三三兩兩邁著遲疑的步子站在下方。
老太太指了指右下首,與沈瑤道,“坐。”隨後掃了一眼其餘人,語氣明顯硬邦邦的,
“別杵著了,都坐吧。”
沈瑤抹了抹嘴,被謝欽牽著上前來,挨著老太太,其餘人依次落座。
最後錦杌不夠,謝京這一輩的人全部站在窗下。
就連平日極少露面的庶子庶女也都擠進來,烏泱泱的一群人,氣氛嚴肅。
大家靜靜等著老太太漱口喝茶,嬤嬤在老人家腰間安了一個軟枕,等收拾停當了,老太太盤腿端坐上方,目光先落在謝欽身上,
“欽兒,朝中可安定了?”
謝欽答道,“陛下已渡過危險,暫時無性命之憂,在奉天殿將養,兒給太子定了幾位肱骨,每日輪番去東宮授課,陛下極是滿意,後宮是太子生母陳貴妃娘娘做主,一切井然,至於朝中,”
謝欽語氣頓了一下,“怕還需一段時日才能徹底平復。”
老太太明白了,除了呂家戚家譚家這樣的罪魁,其餘大臣說是參與謀反也沒有,說是毫無干係也不盡然,真要查抄起來尚需時日,必定是要動盪一番的,說來說去,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大老爺與二老爺兄弟不禁默默揩了一把汗,幸在謝欽是自家兄弟,保住榮華富貴,若是換個人家,今日指不定無法安生坐在這裡用膳,就拿這幾日來說,謝府門庭快要被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