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站起身走出屏風。
看到她的剎那,陳王的叫聲戛然而止,他臉上的表情同時消失,彷彿揭下了一層面具。
臉還是那張痴肥的臉,肥肉把五官擠成侷促的一團,眼睛像兩條縫。但只要看到他此時的眼神,任誰都不會以為他是個傻子。
他看到了隨隨的真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生理,不再掙扎,卻用那雙細小的眼睛靜靜地打量她,精明外露。
女子意外年輕,看著大約只有二十歲出頭,容貌美得驚人。陳王平生最愛美人,獵豔無數,但眼前的女子雖風華絕世,卻讓人生不出半點獵豔的心思。
她的眼睛色澤比一般人淺淡些,在燈下像是千萬年前凝結而成的琥珀,裡面封存著死亡和殺意。
她像個從地獄中走出來索命的惡鬼,叫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慄。
“為什麼要殺桓燁?”隨隨又問了一遍。
陳王面無表情,眼神卻變得陰鷙:“為什麼?我恨他,想要他死。”
“他待你不薄。”隨隨道。
陳王一哂:“是啊,他是個大聖人,見不得眼前有條喪家犬,要把它洗乾淨,教它上進,教它搖尾巴討人歡心,否則心裡就不舒坦。”
頓了頓道:“知道喪家犬需要的是什麼?要是真好心,扔塊肉給它就足夠了,甚至看它不順眼,踹它一腳,打它一棍,都是它該受的。”
“他待你好,所以你就恩將仇報。”隨隨道。
陳王笑道:“你見過皇帝和淑妃麼?你可知我為什麼會長成這副樣子?”
隨隨沉默不語,這時候她什麼也不用說,只要聽他說就行。
“是皇后叫人把我養成這樣的,”陳王接著道,“她讓下人餵我豬油和蜂蜜拌的飯,給我喝大補的湯藥,到了開蒙的時候,她的嫡子跟著先生讀四書五經,卻有太監帶著我去園子裡玩。我初識人事時才十二歲,那宮人奉皇后的命來勾引我,事後卻說是我小小年紀根子不正,天生荒.淫,奸.汙宮女……”
隨隨知道皇后性子剛強,治理後宮頗有手腕,自己育有兩個皇子,又懷上第四個孩子,這才准許妃嬪誕育庶子女。
可她想不到她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孩童,皇帝不止陳王一個庶子,也不乏七皇子那樣聰明伶俐的,也沒見她用上這些手段。
陳王看出她臉上的困惑:“我知道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你知道她為何如此忌憚我?”
他冷笑了兩聲,聲音乾澀:“就因為兩歲的時候有個高僧應召入宮,皇帝叫了眾皇子出來,那高僧摸了摸我的頭頂,說了句‘此子有宿慧’。”
隨隨抿了抿唇:“這些事淑妃難道不知?”
陳王一哂:“她?她未必不知道,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她只要當皇后的狗,也把我當豬狗般地養大。她總說像賢妃那樣心比天高,最後絕沒有好下場,她要我夾著尾巴做人,凡事都讓著嫡兄們,什麼也別去跟他們爭,將來出宮建府做個富貴閒人,將她接出去享福就行。”
隨隨默然片刻道:“這些事是皇后做的,桓燁並不知情,他有什麼錯?”
陳王道:“當只飽食終日的豬沒什麼不好,做他們母子的狗也沒什麼不好。他錯就錯在不該來管我。”
他眼中流露出難以形容的刻毒:“他來考校我功課,在皇帝面前誇我聰明,宮宴上要我賦詩,自以為是在幫我……”
他冷笑了一聲:“我不恨皇后,真的,我要是她說不定也會這麼做,但我恨桓燁,恨他那副悲天憫人的蠢樣,蠢人活該去死,他死得該!死得好!”
話音未落,他只覺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肋下便是一痛,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便插進了他身體裡,那把刀只有不到兩指長,刀身細窄,入刀的部位卻講究,桓炯痛得難以呼吸,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