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謀反,縱使桓煊再不情願,也只能回京出席婚禮。

車馬隆隆地駛過,誰也沒留意,其中有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車。

馬車裡,婢女春條揉著發麻的腿,不時拿眼角的餘光瞟一眼身邊的年輕女子。

女子二十來歲,一身青布衣裳,粉黛未施,通身不見金玉,長髮用骨簪綰作圓髻,說是主人,衣著打扮比她一個奴婢還像奴婢。

她闔目靠在車廂上,飽滿的胸脯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顯然是睡著了。

春條几乎有些佩服她,在這滾雷一樣的馬蹄和車輪聲裡都能睡,這心也太大了。

就在這時,馬車重重地一顛。

女子眉心一蹙,長睫毛輕顫,雙眼慢慢睜開,車帷縫隙裡漏進的夕陽劃過她的臉,琥珀色的眼瞳泛出金色,漂亮得妖異。

她打了個呵欠,伸個懶腰,本是粗野的動作,由她做來卻有股未經雕琢的優美,彷彿慵懶的豹子舒展身體。

春條心中暗道乖乖,和此女朝夕相對半年,一不小心還是會被她的美貌晃了眼。

明珠寶石一樣好看的女郎,怎麼就討不到齊王殿下的歡心呢?

“還沒到驛站?”女子的官話說得不好,夾雜著濃郁的邊關口音,加上聲音比尋常的小娘子低沉些,帶著些微的喑啞,讓人想起早春拂過曠野的風。

“快到了,娘子,”春條應道,“可要喝茶?”

女子剛醒來還有些懵,搖搖頭,眼皮又往下耷拉:“那我接著……”

不等她閤眼,一個皮水囊遞到了她嘴邊。

“娘子喝口茶醒醒神,”春條道,“免得白日睡多了,夜裡走了覺。”

女子接過水囊飲了一口,泡久的茶水又苦又澀,她皺眉咋舌:“苦。”

“苦才提神呢。”

“給我換壺奶酒吧。”

春條眉心擰得要打結:“酒沒了。”

“這麼快沒了?”

“酒罈子早見底了。”春條微露不滿。

別人家小娘子飲酒都是淺斟小酌,就沒見過像她這樣一口一碗的。

她忍不住規勸:“京城的閨秀都飲茶,娘子如今進了京,入鄉隨俗學著些才好。”

“再怎麼學,它也不能從苦的變成甜的呀。”

女子嘴上嫌棄,還是抵不住口乾舌燥,仰起脖子灌了兩口,方才把水囊還給她,沒心沒肺道:“再說我也不是閨秀,學這勞什子做什麼。”

春條一時啞口無言。

她確實和閨秀一點不沾邊。

此女姓鹿,名喚隨隨,是個獵戶人家的女兒。

半年前,齊王帶兵前去秦州平叛,入山追繳叛軍,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她。

隨隨全家都死於叛軍刀下,自己也受了重傷,好容易撿回一條命。

齊王營中沒有女子,遂派人去刺史府要個奴婢前去照顧。

春條聽說是伺候王府女眷,以為是美差,擠破了頭,掏了大半積蓄賄賂管事,才得了這份差事。

誰成想她伺候的人只是齊王隨手救下的貧家女,壓根不是什麼王府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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