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山池院, 天光已大亮。
桓煊走在楓林小徑上,透過枝葉看見朝陽在簷角和屋瓦上躍動,小小的院落籠罩在晨曦中, 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
隨隨早已醒了, 她休息了一日,熱度徹底退了, 人還有些疲憊,不過還是早起在屋裡練了會兒拳,沐浴更衣,用了點薄粥, 這才躺回床榻上。此時她正懶懶地靠在隱囊上,手握一卷棋譜,看著解悶。
聽見屋外傳來婢女問安的聲音,她有些詫異, 坐起身, 放下棋譜,正要下床相迎, 桓煊已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蒼白中透著微青,眼中有血絲, 似乎一夜未眠。
隨隨納悶道:“殿下不是去兵營了嗎?”
話音未落,她已落入了男人的懷抱中。
他緊緊摟著她,把臉埋在她頸項間:“別動, 讓我抱一抱。”
隨隨感覺他身子微微發顫, 心臟跳得很快,她遲疑了一下,抬手撫了撫他的背脊:“殿下怎麼了?”
桓煊不回答,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把她箍得有些生疼,良久方才鬆開些:“宮裡出了點事,沒去兵營。”
隨隨心頭微微一動,宮裡出事,很可能是陳王的屍首被發現了,算算時日也差不多該有人找到了。
她知道桓煊與這五弟並不親近,但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看見弟弟慘死,想必是不好受的。隨隨並不為殺死桓炯後悔,但看見桓煊如此,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定了定神道:“殿下從宮裡來,這時候還沒用過早膳吧?”
只是尋常的一句噓寒問暖,桓煊卻莫名生出一種寧謐安心的感覺,無論如何天地間還有這一方角落,這一方角落裡還有一個完全屬於他的人。
他把她摟得更緊,把臉埋得更深:“我要吃你做的雞湯麵片,還有鼓樓子。”
隨隨道:“殿下不是不吃羊肉麼?”
桓煊強詞奪理:“那肉不腥不羶,不腥不羶的不是羊肉。”
“民女這就去給殿下做,”隨隨道,“殿下鬆鬆手。”
桓煊道:“你病還沒好,等病好了再做給孤吃。”
頓了頓:“現在讓孤抱著,孤不餓。”
隨隨無可奈何道:“殿下昨夜沒睡好吧?去床上歇息吧。”
桓煊道:“孤從外頭進來,還沒盥洗。”
“民女給殿下去打熱水。”隨隨溫聲道。
桓煊感覺整個人都已泡在了熱水中,板著臉道:“誰要你伺候了,病還沒好,折騰什麼,回床上去。”
說罷把她推回床上,塞進被子裡,自去淨房中盥洗,換了寢衣出來,上床從背後抱住她。
他疲憊到極點,反而睡不著,貼著她的耳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鹿隨隨,你的名字是哪個字?”
隨隨心頭一突,緩緩調勻呼吸:“民女也不知道,阿耶阿孃都不知字,只是叫著順口。”
桓煊輕哼了一聲,他叫人查過這女子的戶籍,上面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貧寒人家的女子大抵是這樣,取個小名只是家人叫著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