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光,眼前這十五歲的小娘子,卻實在叫他看不透。
他辦完差事,在承恩殿稍坐了一會兒,便即告退——太子還在太極宮等著他前去覆命。
出了承恩殿,他便騎馬前往太極宮。
尉遲越才召見完翰林學士,一見來遇喜,按捺不住眉宇間的笑意:“太子妃怎麼說?”
來遇喜心中叫苦不迭,想彌縫一二,也不好過於誇大其詞,否則黃昏兩夫妻一見面,他的謊話便不攻自破了。
他斟酌著道:“娘子十分歡喜,對那書帖愛不釋手。”
尉遲越打出生就由來遇喜伺候,同樣對他的神情舉止瞭若指掌,一看便知太子妃必定沒有他料想的那樣動容。
他不禁有些失望:“娘子可有話?”
來遇喜腦門上沁出汗來,也不好胡編亂造,只得賠著小心道:“娘子說……多謝殿下費心。”
尉遲越嘴唇動了動,竟不知說什麼好。他放下手中玉筆,從坐榻上站起,揹著手踱了兩步。
早知道沈宜秋眼高,尋常的綾羅綢緞、金珠寶玉不看在眼裡,他這才忍痛將自己的寶貝捧了出來——這和剜他心頭肉也相差無幾了。
他料想天底下沒人見了如此珍寶還能無動於衷,本想著太子妃即便不是感激涕零,至少也會熱淚盈眶,說不定投桃報李替他做一身衣裳,那就再好不過了。
誰知只有這麼一句話,尉遲越簡直能想見她那不鹹不淡的語氣。
他嘴角浮起苦笑。上輩子他不曾想過取悅沈宜秋,誰知道要博她一笑如此之難。便是挑剔如何婉蕙,只要給她最珍異最貴重的,便能叫她展顏。
尉遲越做夢也沒想到,恭謹順馴的沈宜秋,竟會成為他最棘手的難題,他以前總覺周幽王荒謬愚蠢至極,如今倒有些同情他了。
他捏了捏眉心,心道罷了,上輩子她痴心錯付,為他誤了一生,又豈是區區身外之物可以抵償的?
究竟是他欠她的多。
尉遲越坐回書案前,重新提起筆,正要叫來遇喜退下,卻見老黃門欲言又止。
“還有何事?”他問道。
來遇喜道:“啟稟殿下,老奴想起一事,娘子的生辰眼看快到了……”
尉遲越手腕一顫,硃筆拖出長長一道。他只記得沈宜秋生辰是在冬月裡,卻不記得究竟是哪一日,若非來遇喜提醒,僅憑他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回事。
他佯裝鎮定,清了清嗓子:“孤知道。”
來遇喜暗暗嘆息:“老奴是想請示殿下,娘子的生辰如何操辦?眼下離十月廿二隻有月餘,殿下定個章程,奴好趕緊去辦。”
尉遲越沉吟片刻:“筵席比著往年皇后娘娘在東宮時的成例來辦,賓客名單讓太子妃定。”
來遇喜應是,便即告退。
尉遲越捏了捏額角,蹙起眉頭。
宴席倒是好說,可他該送她什麼生辰禮?早知道便將《蘭亭序》留到下個月再送,如今他已將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了出去,再送什麼都相形失色。
他以指尖敲敲桌案,沈宜秋舅父的任命快下來了,但那是他憑自己才幹和能為取得的,與太子妃無關。
何況她畢竟姓沈,論起來被革職的沈二郎才是她依靠,提拔邵安並不能彌補。
後宮女子最需要的是什麼?
財帛和珍寶,他給了,她也不缺——宮中一應飲食起居都有分例,那些東西除了賞玩解悶,便只能拿來賞賞人。
財帛沒什麼用處,沈宜秋又是太子妃,位份也不能再往上升。
尉遲越冥思苦想半晌,驀然發現自己坐擁江山、富有四海,卻真的沒有什麼可以給她。
不,還有一樣他可以給,她上輩子求之不得,這一世也必定